从医院离开以后,安俞送她返回学校,戴妮娜坚持要她把车子开走,这长得仿佛蝙蝠侠电影里的战车,她实在没有勇气顶着一干人好奇的目光开到学校的道路上,然后又顶着一干人看热闹的眼神把它开进车库里停好。
安俞说,“有车代步,你上学会方便。”
戴妮娜婉拒,“我可以开着着它绕到入夜后无人的车道上一路疾驰,可是我无法想象我的课本放在副驾,我开着它在校园内招摇过市。”
她摇摇头,倒不是因为她羞怯才害怕引起他人的注目,学校里又不是没有开超跑的富二代。只是物极必反,她并非真实富二代,永远有一种赝品的悲哀。
当个招摇的情妇对她日后的发展可是没有任何好处。
安俞理解她,她没有强迫她一定接受,安俞叮嘱她注意安全,记得准时吃饭之后与她道别,开着车轰隆隆地去了。
戴妮娜返回寝室放课本,然后准备下午的课。
回寝室收拾书本的时候,高鸿鹄突然走到了她的桌前,学计算机的高鸿鹄是个有点冷幽默的家伙,她的日常爱好是拼图和搞一些小发明,动手能力很强,学的最好的科目是物理、化学和数学。她的偶像是米列娃·玛丽克。
对此她补充道,
“但是,是还没有遇上爱因斯坦之前的米列娃。”
“她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物理学家或是数学家。”
戴妮娜问她为何不直接选择读数学系或者是物理系。
她回答,“成为一名数学家或者是物理家搞研究不能立刻给我带来金钱,况且要读出头是很需要钱的。我很务实,我得先写程序攒够这部分供我进入理想殿堂的门票。”
戴妮娜隐约知道她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酗酒好赌,母亲没有收入看父亲脸色而活。她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上了大学以后父母就不再负担她生活费,她靠着打工的钱和奖学金才勉强支撑过去。
可是她是她见过的最快乐的女孩子,戴妮娜知道,高鸿鹄面对自己喜爱事物的那种专注度和一定要达成的决心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珍宝。即便是生活如此,高鸿鹄其实很少抱怨生活的不幸。
她的经历带给她的不是对于灰暗生活的泄气而是对于光明和秩序的向往,高鸿鹄说与她们在一起胜过与父母相伴,戴妮娜又何尝不是。这小小的四人寝内,就像一个逃离生活灰暗面的温暖堡垒,与同伴呆在一起,仿佛能抵挡住外面世界所有的风雪和悲伤。怪不得有人会在多年以后怀念这如象牙塔一般的生活。
高鸿鹄说,“今天早晨你走之后,认识你的人都在谈,你有个开迈凯轮的富婆姐姐。”
“大家猜测你是什么房地产商的小女儿。”
戴妮娜说,“我是普通家庭。那只是传言。”
“你何时也关心除了机器人之外的八卦?”
高鸿鹄靠近她一点,“你知道我爱车。”
“嗯哼。”
“我们做室友又这样久。”
戴妮娜心领神会,她笑,“所以干嘛。”
高鸿鹄挠了挠后脑,“你能给我拍几张它的照片吗?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是看着照片我会更有动力奋斗。”
杜小娟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视线,她把椅子往后一倒,扭过头来看戴妮娜。
“高鸿鹄念叨一天了。”
“她是机械控又爱车,我让她找网图,她讲这样没有亲切感。”
戴妮娜原本以为高鸿鹄会提出要坐车的要求,她们关系亲近,她完全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可她的要求也只是要照片,就算关系如此之近高鸿鹄也会记得保持距离,不给她添麻烦。
这样的人如今也很少有了。
戴妮娜尊敬她品格。戴妮娜也知道,现在高鸿鹄渴望的日后她一定能得到,通过她的双手和头脑得到。人贵自立。
戴妮娜说,“我不要拍照给你。”
高鸿鹄面露失望,但是她没有纠缠。她说,“也对,我的要求是有点过分,抱歉妮娜。”
戴妮娜笑,“我开车出来,你自己拍。”
“你不是考了驾照吗?周末我们可以去野餐,你开车带我们一起去吧。”
“毕竟你以后也是会拥有数辆超跑的女企业家,现在学着开车,还不赖。”
戴妮娜可没有一点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的羞耻,反正宋济之给了她,怎么支使就是她的事情。
高鸿鹄因此得到快乐,戴妮娜也会快乐。
高鸿鹄有些不可置信,“这会很麻烦你的。”
戴妮娜豪气的一挥手,“其实这车不是我那个姐姐的,是我的,你和我不用客气。”
杜小娟对高鸿鹄说,“现在得了,一个寝室都沾你发明家的光。”
“我得赶快发消息告诉秦思雨。”
戴妮娜收拾课本。
“我下午有课,现在我先走了。”
她拍了拍高鸿鹄的肩膀。“再见,高老板。”
医院 王一贤病房
宋济之举着咖啡杯站在病房的窗前,他两腿分开站立,酷似拳击手的姿态。灰色的紧身高领毛衣裹住他如同运动员一般健硕的身材。
养尊处优的手握在白色瓷杯的杯柄,像是握住一个小小的王国,而王国现在俨然处在一位暴君的手掌里。
握住杯子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一块银色的皇家橡树。
窗外飞着小雪,树木空荡的枝桠如同一只无力指向天际的枯瘦如柴的手。仿佛在用一种绝望的姿势挽留着这毫无规律一如粉尘般四散的雪的碎末。
他埋头喝了一口杯中咖啡。
王一贤低头凝视着自己刚做好的法式指甲,她的手保养得宜,白嫩细腻,指尖上的一点朱红犹如踏雪寻梅,less is more,做富太太这样久,早就改掉了当初一定要全副武装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炫彩的东西都堆砌到自己身上的毛病。
那是穷人饿久之后报复性满足自己的习气,如今她坐拥一份自己的资产,在公司里保留一份体面的职称,经过许久的浸淫,她已玩惯贵妇的法则。
宋济之将咖啡杯从嘴边拿开,他的左侧眉毛轻微一动,似泄露他心事。
他弯起一侧唇角道,“所以她答应了你?”
王一贤说,“她答应的很干脆,我表达了供养意愿,她是一点犹豫也无。”
她不忘出言针刺,“宋济之,我看你可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她吃你的用你的,连吃带拿,可是一点也不愧疚。一旦有了机会就弃你如敝履。她全程没在我面前提起你。”
“哦,不,提到了。她说你是主人,她是宠物,她不可能一辈子给你当宠物。她迟早是要走。”
宋济之并没有因为王一贤的添油加醋而表现出任何情绪失控的样子。
王一贤在心里大骂。
被人当了凯子还这么沉的住气,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