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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夫离开后便化为龙形,在厚密云层中隐匿着身躯盘旋徘徊。
平心而论,他毫不想再看见赫尔伯特对阿芙蕾那体贴入微的殷勤姿态,然而她已经决心动身前往巴尔干地区,即便孤身一人也要踏入半岛战火纷飞的危境。
魔女不老不死,可一旦死亡便会灰飞烟灭,连根细微的发丝都难以寻获。
克里夫想起多年以前,她曾告诫他决不能插足人类之间的争斗。那是个散发着黑胡椒粉辛辣气味的正午,阿芙蕾站在厨房明媚的阳光里,他看着她的姣好的侧颜,耳边是圆白菜被切成小块的清脆响声。
他一直将阿芙蕾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她却早已忘记了。
克里夫记忆中关于阿芙蕾最深刻的一幕,就是她姿态散漫地坐在窗边、身上穿着黑色衬裙,露出白皙脚背上的繁丽刺青,在烟雾缭绕中懒散地微微偏过头睨了他一眼。
容颜浸没在烟雾中,眉目线条明晰,像烈酒一样浓艳。目光平和沉静。
她似乎永远是那么从容沉着,就算偶有情绪起伏也能很快地让自己恢复冷静。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便不对等。阿芙蕾能施展魔咒呼唤风雨,她有三百余年的智慧与经历,而克里夫彼时不过是个流浪的孩童,与人类孤儿并无不同,头上还长着怪异的犄角。
七年来克里夫一直默不作声地追寻着她的脚步,他想成为能给她庇护的人,而不是被阿芙蕾妥善地保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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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他飞过上千英里来到巴尔干地区,找到赫尔伯特的踪迹。他化装为一个被归入沙俄军队中的佣兵进入赫尔伯特所在的营地中,向奥地利的雇佣军打探消息,得知“那群俄国蠢货还没有搞到对面的半点消息呢”。
克里夫知道按照阿芙蕾的性格十之八九会决定自己一个人前去调查,他于是变幻了面貌,独自潜入奥斯曼的营帐中,绘制了这幅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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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蕾盯着克里夫沉默良久,直到克里夫几乎以为她已经临近发怒的边沿时,她低下头,难以控制地扬起了嘴角。
魔女是无法流泪的,但她此刻双目有些发胀,眼周酸疼,一如几百年前她还是人类之躯时哭泣的感觉。
她看着克里夫的表情从略有些得意的微笑一点点转变为失落和不安,像一只被主人冷落、耷拉着耳朵站在一旁的小雪橇犬,那小狗似的委屈眼神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芙蕾抽出腰间的烟斗,打了个响指将它点燃。
她向来是随身携带烟斗的——实际上,如果让阿芙蕾在烟斗和魔杖中选择其一,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魔杖。
阿芙蕾吸入一口浓烟,而后缓慢地从微张的嫣红嘴唇中吐出,唇瓣像柔软的红玫瑰。
她与克里夫中间相隔十英尺左右,阿芙蕾伸开双臂,嘴里斜斜咬着烟斗。
她身上穿着那件最平常的铁灰蓝色外套,里面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长裙,蓬松的长发编成松散的三股拧在一起用细绳捆扎起来,垂在脑后。即便是这般平常不显眼的装扮,克里夫也能在人群中轻易地锁定她的身影。
克里夫看见阿芙蕾朝他张开的双臂,动作敏捷地跃下桌面,几步走上前将她揽进自己怀抱里。他立刻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让人心安的体香,卷发抵靠在他颈脖间。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