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月中旬。
-
年末时,前来向女巫夫人寻求帮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每天都有几十人叩响位于巴黎的门,带着他们各式稀奇古怪的请求走进会客厅。
原本只有克里夫和阿芙蕾两个人的、静谧闲适的小房屋,霎时变得鱼龙混杂喧闹吵嚷起来。
“女巫夫人,我想让我的情敌在竞选时从台上跌下来摔断左侧第七根肋骨。”
“夫人,我的孩子想要一只会跳舞的棕熊玩偶。”
“您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嫁给一个风流倜傥的伯爵吗?”
还有一位姓名时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女士,她是沙俄某位将军的夫人:“请问我的法定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在黑海战死?”
-
克里夫向来不太擅长与他人客套寒暄,于是他只需替阿芙蕾去瑞士采集各类植物,而阿芙蕾则在起居室里应付每隔五到十分钟就会响起的、令人焦头烂额的敲门声。
今日早晨,二人刚吃完早餐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阿芙蕾嘴里咬着烟斗六,颇为烦躁地揉了揉略凌乱的长发,前去开门。一个穿着俗气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大声吵嚷着她的男人如何背着他让一个“干那种活的贱货”怀孕了。
阿芙蕾开始头痛起来——这正是最让人烦恼的客户。克里夫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给那名太太让路,在房门上轻叩两下,然后用口型对她说:“我先逃了。”
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坐下来缓缓吐出烟雾,开始倾听那妇人滔滔不绝的抱怨不休。
-
克里夫踩在采尔马特柔韧绵软的草地上,从上衣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上面写满了阿芙蕾制作咒语所需的各种奇异植物。
食人堇、雪藤等植株对于生长环境要求极为严苛,只能在高原或山区种植,否则将无法成熟。克里夫现在位于半山腰,只有在雪线以上才能摘得食人堇花。
在他不远处有群蓄养的羊群,它们慢腾腾地进食,戴草帽的牧羊人坐在一旁的岩石上。
克里夫觉得这个人行为有些古怪,半山处的牧草并不茂密,进入秋季后牧羊人通常只在山脚放羊,而不会将绵羊们带上寒冷的山坡。但他未将此放在心上,转身朝山峰顶端走去。
阿尔卑斯地区的山脉基本都覆盖了皑皑白雪,克里夫身上只穿着一件适用于温暖湿润的地中海沿岸的白麻薄衫。他体温极高——甚至可以如岩浆般滚烫,因此毫不畏惧山上刺骨的呼啸寒风。
-
阿芙蕾疲倦地歪倒在沙发上。送走那个滔滔不绝的太太后又有一个罹患相思病、精神衰弱的消瘦男孩叩响了正门,她只能坐在原位听他前后颠倒、神情紧张不安地叙述了半个小时,这才得以脱身,清闲下来。
就在她点燃烟斗打算休息一会儿时,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了。阿芙蕾吐出一口烟皱着眉前去应门,却发现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对劲——屋外的景象不是冬日的巴黎,而是采尔马特的连绵雪山。
克里夫回家时是从不敲门的。
阿芙蕾眯起眼睛,坐在原地缓缓吸着烟斗。待那个怯生生的敲门声停止后,她拉开了房门。
一阵冷风夹着雪灌进屋子里,门外是一个正要转身离开的年轻姑娘,出着粗麻衣裙和木套鞋,手上握着牧羊杖。
她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阿芙蕾。阿芙蕾放轻了声音,尽量温柔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进来坐坐吧。”
牧羊女愣愣地点了点头,阿芙蕾将她拉进来,关上房门。她给她倒了杯水,靠在沙发旁抽着烟等她发话。
牧羊女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呆站在原地,盯着眼前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美丽如传说里林中仙女的人。但她显然是一个女巫,牧羊女扫视这间房间,发现窗外远处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请问是不是有一个……”她犹豫地根据自己的印象高抬起一只手在脑袋上方笔画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的人住在这里?”
阿芙蕾挑了挑眉毛:“是的,他叫克里夫,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