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作棋盘,众生为棋子,向天问弈,是为天下棋。
凡是落在棋盘之上的存在,皆为执棋之人手中的棋子,莫不得按照执棋人的信念而动。
一时之间,原本的攻守之势瞬间发生调转,狩猎者与猎物的身份悄然发生了改变。除了诺兰这个天道之子尚且能够摒除这一种影响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成为了受到太子操纵的傀儡。
那些随同诺兰前来的军队当中,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来了夹杂着茫然与不解的神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调转枪口,朝向了自己的上将,炮口已然开始孕育火光。
太子的脸色并不是非常好看——不如说,那张脸如今看上去白如金纸,简直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这样给直接厥过去。但是他盯着诺兰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这个位面,毕竟要比南国所在的世界高出不止一个等级。商长庚已经算是天资卓绝之辈,即便是初来一个更为高等的世界、自身获得力量甚至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却已经能够对高等的世界做出影响,并且在其中使用自己的力量。
即便放在诸天万界当中,这也是极其炸裂的。
与其所做到的、这样的能力相比,仅仅只是因为对于自身力量的过度调用而导致的身体空虚面色不济,简直算不得什么。
这代价微小的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然而,即便是遭遇了这样完全在预料之外的背刺和针对,诺兰看上去却没有半分的惊惶之色。
他注视着太子,眼底欣赏的意味越来越浓,但是与之并行而起的,则是另外的某种极致的惋惜。
“太可惜了。”他重复道,“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并非是在那等不入流的小位面,而是能够拥有更高的出生点的话,一定会拥有远比现在大的多的成就吧?”
“真是……太可惜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眼下的景况感到担忧,反而是一心一意的在为了商长庚扼腕叹息。就像是看到了明珠蒙尘、白玉微瑕,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可惜。
这样的态度让太子心头不免一跳。
他知晓这当中必然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时间紧急,根本容不得商长庚去细思太多。
青年的眼底落下那纵横的、荧蓝色的光所构成的棋盘,而诺兰则是这棋盘之上最不受控制的、那唯一的一个点。
他的面色又更惨白了一些,即便是用最崭新的白纸扎出来的纸人,都说不定要比他现在看上去要更有气色一些。
但是这样的努力并非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在商长庚的眼底所倒映的那一个棋盘上,终于是将诺兰也纳入其中,成为了一枚棋子。
尽管要操纵这一枚棋子的话,商长庚需要为之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至少这样一来,商长庚便拥有了同诺兰对弈的资格。
“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商长庚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这个世界系在你的身上。”
在成为了天道之子之后,商长庚对于这个身份拥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和了解。
所谓“天道之子”,便是集一整个世界的气运于一身,受尽本世界天道宠爱之人。天道之子并不会在每一个时代都诞生,虽然也可以更欢,但是天道之子的陨落无疑会给整个世界都带来一次沉痛的打击。
诺兰是这个机械文明位面的天道之子,并且显然并非是在长成中,而是已经身居高位。
换句话来说,他完全能够代表这个世界。
“你应该能够察觉到,你的性命现在握在我的手中。”
诺兰笑了一下。
“好像的确是这样……怎么?要杀了我吗?”
“不。”太子说,“我要你们放弃,入侵我的世界的计划。”
诺兰长长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简直要为你鼓掌。”他说,“哪怕是换成其他人来——包括我自己也不可能比这做的更好了。”
“收集情报,分析局面,示敌以弱,巧布陷阱,最后一举达到你想要的结果……我还是那句话,留在小世界只会埋没了你的存在和天分,你分明应该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
诺兰朝着太子发出邀请:“真的不愿意加入我的位面吗?那些与你无关的下等民又有什么可在意的?你合该是人上之人,享有着配得上你的荣耀!”
他的话语是如此的具有煽动性,语气也极为的真挚。如果他去当演说家的话,一定会是人气最顶尖的、能够只靠语言便获得无数的支持者与信众的那种人。
然而太子给出的回答却十分的坚决:“绝无可能。”
“这样……”诺兰看着商长庚,露出了非常遗憾的笑容,“看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达成共识、和平相处的可能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实在是,太可惜了。”
太子的眼皮猛的一跳。
而仿佛是要回应他的这一种对于未来的不妙的预感,只见整个世界开始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剧变。
眼前原本的一切都开始像是涂抹在纸张上的油画那样失去了色彩,随后大地开裂,天空破开。世界都成为了破碎的虚妄的影像,只见一座以赤色的晶石和白铁黑钢共同构筑而成的、足有万丈高的尖塔拔地而起,从地面一直连通到了天际。
太子原本落下的棋盘被全部崩毁,他吐出了很大的一口血,其中隐约能够看见夹杂着的内脏的碎片。
显然,能力被强行破除,无疑是给他原本状态就不怎么健康的身体又雪上加霜的添上了一笔。
以那尖晶塔为背景,诺兰一步一步的朝着这边走来,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直接叩击在心头,带来一阵的胆战心惊。
薛如晦和林伯安自然不可能任由他去靠近太子。
只是,他们才刚想要动用力量,那穿着军服的男人便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男人的眼底有无数的数据流在飞快的蹿过,像是正在接受无数的繁杂的信息与命令。
而在诺兰的身周,他的气势开始不断的攀升——又或者说,在此之前,他居然都是在藏拙。这个男人实际上所拥有的力量,远非他这些日子来所表现出来的这一些,说不定就连先前被商长庚的能力所禁锢住的表现,也不过只是一种对猎物的麻痹与逗弄。
“主塔已然现世,我等再不受任何的禁锢。”诺兰发出了极低、极冷的一声笑,“如何以为,我还能够任由你们再放肆?!”
甚至都不见他如何的动作,薛如晦和林伯安便已经倒飞了出去。
——他向他们动了手,这似乎并不符合先前诺兰以天道之子的身份同商长庚所订立下来的盟约,但是诺兰显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