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若却意识到其中深意,收拾行囊假作动身是虚晃一枪,好让人家以为他这个世子甚为好骗,比不得人家老谋深算,已经对李太守重病一事信以为真了。
崔舒若愈发觉得有些琢磨不透魏成淮这个人。
但她很肯定,如果那位李太守真的把魏成淮当成好忽悠的黄口小儿,那他可能会很惨。
别人的生死与崔舒若无关,她稍微替那位李太守惋惜了一会儿,就恢复如常,反倒是关心起另一件事。
“魏世子,我……”崔舒若犹豫的问出口,“我不知是否磕到头,还是因为先前受了惊吓,前尘往事大多忘了,包括家中何人,是否有兄弟姐妹。
或许为难您了,但我还是想拜托您……”
不等崔舒若为难的说完,魏成淮看透她心思,先打断道:“我知晓你的意思,我会帮你寻找亲人,但随州被围,不少权贵早先得知消息匆匆出城逃命。不知里头是否有你的家人,但随州如今总归是秩序未明,兼之你记不清家人名姓,恐怕一时半会还寻不到。
我已经留了人在随州,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与你。”
崔舒若忧愁的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在意家人。
实际上,她反倒希望别找到原主的家人,依她迷迷糊糊还未完全清醒前听到的那段对话,恐怕原主过得也不如意,真要是被找回去,指不定才要真正头疼。而且到时候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胡人会攻打洛阳的事。
只是做戏要做全套,一个看起来柔弱的贵族女郎,怎么可能失去泰半记忆后会不惦念着家人。
好在按抛弃她的那位妇人言辞来看,她们早已逃命离去,加上如今战乱频发,想要寻亲无异于大海捞针,崔舒若便不那么担忧。
魏成淮看她的神情,不由出言宽慰,“好了,你也别多想。观你昨日所穿衣裙布料华贵,应也是贵族女郎,寻起亲眷自当容易些。
即便真寻不到,只要你先前所言属实,到时阻拦胡人所谋,也是大功一件,必定有封赏。
哪怕朝廷无动静,可我父王赏罚分明,必定亏待不了你,便是住在定北王府一辈子也无妨。”
崔舒若仿佛被安慰到,眉间仍带着愁绪,却浅笑点头。
魏成淮没再打扰她,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可也没等崔舒若安静多久,门扉被轻叩,胡管事点头哈腰的站在门外石板上等候她。
胡管事通禀称外头有人求见她。
崔舒若这下是真疑惑了,她只是被魏成淮救下,顺带送到曲南别院养伤,按理而言没人识得她才对,谁会求着见她?
“你可知是何人?”崔舒若还有些不习惯的跪坐在席子上,暗中挪了挪脚,才对着胡管事问道。
崔舒若越是摆谱,胡管事越是恭敬,他把腰弯了再弯,讨好的腆笑,“回崔小娘子,奴也不大清楚,来人只说您见了便晓得,许是听闻您是同世子一道来的,特意来讨好的呢。”
崔舒若觉得好笑,看来胡管事是误会了她和世子的关系。
但之前魏成淮和她说过了,不能出府,在府里也必须时刻有仆从婢子陪伴,他就算心性疏朗,也不可能转头把这事忘了,只吩咐让人陪她,没吩咐底下人不许她出府。
要么就是胡管事还不清楚后半茬,要么就是魏成淮并不阻止有人来见她,也是为了将她变成钓鱼诱饵。
崔舒若不慌不忙的一笑,试探道:“你可问过世子了?”
外面日头大,崔舒若没叫胡管事进来回话,他就只能站在廊下,不敢往旁挪动,热的满头大汗。
即便如此,他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堆满笑容回话,“小娘子可是怕世子不高兴?无妨的,奴遣人问过了,世子说无妨。
要奴说,世子着实在意娘子,怕外头乱惊扰到娘子,才要娘子暂不出府,留在府中静养。”
崔舒若没把后头恭维的话听进去,但却清楚,恐怕现下是后一种,她成了鱼饵了。
唉,她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道:“不见。”
“啊?”还在滔滔不绝夸赞崔舒若的胡管事没反应过来。
崔舒若笑着重申,“我不见。”
她笑容温婉,双眼弯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胡管事擦擦汗,不敢置喙,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去回绝。
一旁帮崔舒若煮茶的几个婢女还没见过胡管事这副狼狈模样呢,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她们都是在魏成淮走了以后来到崔舒若身边的,因为是后来者,反而衬得雁容和她亲近了一些。
至少雁容先来照顾她,她还帮着出过头。
瞧见崔舒若的目光转向她们,明明崔舒若没做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唯独雁容还能算好点。
崔舒若眉间展露两分无奈的神情,她可没有故意吓人。
她拿起煮好的茶汤喝了一口,透白如玉的面容竟然浮起红霞,咳嗽了几声。
不是因为好喝,而是因为太难喝了。
谁家好人的茶是一股葱姜蒜味,咸且呛口。
于是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婢女围着她,嘘寒问暖,拍背的拍背,顺气的顺气。
本来加了寿命的崔舒若就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全身疼的连手指都伸不直,又被一众婢女众星捧月,如云般围着,细心照顾,感觉更是不同。
她也不得不感叹,古代权贵活的确实恣意舒服。
而令崔舒若没想到的是,胡管事竟然去而复返。
这一回他的神情已经从讨好腆笑变成害怕胆缩,却又不得不开口。
“崔小娘子,来人您还是见一见吧。”
还没等崔舒若说什么,胡管事已是视死如归的赶紧吐露出后半句,“来的是李太守家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