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又在海边,风吹过来也是温暖的。他倒是不必担心季眠会因此不舒服。
“还是进去吧。”季眠说道,“现在这个时间,海面恐怕也是黑的。”
秦琰理解地点点头,牵着他来到邮轮内部的宴会厅。
厅内灯光闪亮,侍者们各个步履稳健,端着各式各样的酒水点心穿梭在人群中。宴会厅中央,有几个身着礼服的男女随着音乐迈动舞步,其余大多是三五个聚在一起,笑着相互攀谈。
秦琰担心身边的人会不小心跌倒,手便一直抓着季眠的小臂。
他知道许池秋不喜热闹,又不宜久站,便带着季眠一路往宴会厅角落里的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内没有灯,一切光源都是来源于宴会厅中央,因此环境有些暗。
秦琰走在前,季眠慢他半步。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两人身边经过时,不经意碰到了秦琰的肩。秦琰身体一时不稳,连带着被他牵着的季眠也晃了一下。
稳住身形后,秦琰拧眉抬眼,朝着撞到他的男人看过去,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他愣了下,表情顿时变了:“陆舸?”
听到这个名字,季眠也看向那人。
对方的衣着大概是整艘邮轮上最豪放休闲的一位了,上身穿着宽松的花色无袖t恤,下面搭一条黑色短裤,好像不是来参加宴会,而是过来海边度假的。
来参加这次宴会的人里,有不少都是明星艺人,整个厅内随处可见长相出类拔萃的男女。
但这人的模样,比起宴会厅里最顶尖的艺人,也毫不逊色。五官偏浓颜,眉眼生得很锋利,眼睫短直而黑密,尾部不像多数人一样上翘,而是斜斜地向下垂着,挡住一半的瞳孔。许是眼瞳中半数的光芒都被睫毛挡住,神态看上去总是有些散漫。
陆舸抬起手,在方才撞到秦琰的肩膀处掸了掸,好像是不小心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随即才轻慢地挑起眉,唇边勾带起敷衍的假笑,“唷,这不是秦总吗?”
一开口就破坏了季眠对他散漫的第一印象。
这人并不懒散,反而语气中的高傲轻慢之意味,已经强到了会令人产生不适的地步,挑眉时带有一股玩味的邪气,与秦琰沉稳端正的气质刚好是两个极端。
季眠在许池秋的记忆里搜寻着有关这人的信息。
陆舸……
许池秋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有时他会听秦琰提起。从秦琰的描述来看,这人是个相当不讨喜的家伙,行事作风狂放不羁,出身名门却没继承到家里的半点修养。
秦琰为人正派,自然看不惯整日花天酒地的陆舸。
加之陆家几年前也开始进军娱乐传媒市场,陆舸便恰好跟秦琰是竞争对手。此人行事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却偏偏很有商业头脑,几次秦琰跟他对上,居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思索时,感觉到有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一转头,果然对上陆舸漫不经心的视线。
他只随意地打量了季眠一眼,“男的?”
还是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
陆舸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秦总的口味真是特殊。”
“……”秦琰不悦地拧起眉,抓着季眠胳膊的手松开了,“别看谁都往下三滥的地方想。池秋是许家的人,并不是我的谁。”
许家的财力势力虽比不上秦家、陆家这样,但在a市也是赫赫有名的。在上流圈子里待久了,不会有人不知道许家。
陆舸显然也是听过的,再次与季眠目光短暂相接时,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哦,你就是许家那个病秧子?”
季眠:“……”
“我还以为早就去世了呢。”他又笑着扔下一句。
语出惊人,令人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掐死的?
如秦琰所说,这人的确是个很不讨喜的家伙。
“咳咳……”似乎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季眠忽然咳嗽起来。但他即便连咳嗽也是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
他其实并未动怒,除了许知夏以外,这个世上恐怕再没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让他动怒了。
但这可是博得秦琰疼惜的大好机会,季眠不想放过。
他咳得腰身弯下去,右手拽着秦琰的衬衫料子好让自己维持站着的姿势,而不是狼狈蹲下。
秦琰果然将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他身上,在两秒的手足无措后,慌乱地将手放在季眠的后背上,掌心拍了几下。
他的力道刻意放得很轻,但季眠的身子就好像是张脆弱纤薄的纸片,一点点外界的力量都能将其扯碎击垮。
季眠顺势将额头抵在秦琰的胸口,远远看起来,就是他被秦琰抱住了。
因为激动,他的脸和脖子都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身子颤抖,连身上的薄外套也挡不住后背突起的蝴蝶骨,就像是一对真正的蝶翼,正停留在花朵上微微轻颤着。
“开个玩笑而已,”陆舸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许少爷,别动那么大气。”
共情能力在陆舸这里就只是个名词而已,他仿佛天生就缺少怜香惜玉的本能,活了二十多年更是从没学会自省。
“陆舸!”秦琰轻拍着季眠的后背帮他顺气,声音冷到极点,“你别太过分了。”
陆舸毫无道歉的意思,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径自略过两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