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站直身子,松了松筋骨。
“该怎么和你说呢?”蒙面人似乎犯了难,可周身的肃杀之气并未散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还夕堤防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松懈。
“火焚之前,我是个在荒野乡村饱受欺凌的野孩子。等醒来,却是中原望族的小少爷。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成了罪囚。再过了两月,竟又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蒙面人边说边笑,是那种冷冷的笑。
仅凭前两句,还夕并不知其身份,但是最后一句让还夕突然彻悟,“你是柳一云!”
“对,”柳一云拉长了尾音,阴森森的笑道,“我的好姐姐,居然这时才想起我。枉费柳大人给我起了个‘一云’的名字,还让我时时记得皇家的恩惠。”
他的笑,总是让还夕不自觉的打着冷战。
还夕回忆着街上张贴的海捕文书,“柳一云只有十二岁,可你看起来并不只此。”
还夕已算身量高挑的了,可眼前的人比她还要高上一头。虽然容貌尚显稚嫩,可绝不是十二岁形容未开的小男孩。
听她的疑惑,柳一云随性的把手放到头顶上,和柜子比了比高度,低声笑着,“你不用管我多少岁。我会制毒,自然也知道许多奇门秘法。这段时间,是高了不少。”
“难怪官府抓不到你!”还夕心下了然。
纵使关卡再多,纵使搜捕再密,有谁会想到那时的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能是眼前这个身量。
柳一云寒意森森的盯着她,阴鸷的问道,“你好像很期盼我被抓住?”
还夕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他真是柳一云,他们身上就流着一族血脉。可江州柳氏谋逆,也是不争的事实。
“别忘了,是谁害死了你的母亲,是谁迫使你改名换姓,又是谁把你的亲弟弟推上了风口浪尖!”
柳一云步步紧逼,眼前人的痴傻让他很不高兴。
他看还夕眉间始终放不下犹豫,又旋即转化了颜色,苦心劝道,“我的好姐姐,看清楚,只有我才是能保护你们的人,只有我才是你们的亲人。”
至此,对于他的意图,还夕已然才出了八九分。柳一云此次前来,应该只是为了接近自己,进而接近弟弟陈英,并不会伤害到他。
“虽是亲人,可我们素不相识。”还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何况,我已不在宫中,也回不去。”
“这话不对吧?”柳一云挑眉,“第一,血亲是变不了的。第二,想做的事,在不在后宫,又有什么关系?”
还夕冷笑一声,“别绕圈子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作。”柳一云轻飘飘的吐出这两个字,就好像吹散一片烟雾那样简单。
“你和我?”还夕并不认为柳一云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仅凭此一面,还夕就看出这个人太过阴狠,杀伐决断定然毫不留情。对敌人,固然十分必要。但若是调转枪头,指向自己人,那就是十分可怖了。
更何况,她吴还夕一向心软,以前的所有手段,仅限于利用他人已有之错。就是以后,她也不愿意越过这雷池一步。绝不栽赃,也绝不引诱。更不要说,动手杀人了。
若真要选个盟友,武宣王府倒是不错。那样几条运送瓜果鲜蔬、菌菇海产的贩卖路径,即时就能转换成最为快速的消息网。四境之中,消息往来,畅通无阻,最是谋划所必需。
柳一云怎会看不出还夕的不屑,但他并不恼怒,只道,“南岭的明光神教,公主想必在奏疏上见过,吴阁老应该也同公主提过。在下不才,正是明光神教的新任教主。”
还夕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是统辖数万信众的一教之主。
明光神教虽将南岭治理得不错,但其教义与中原礼法相去甚远,又最善蛊惑人心,且教法严苛,中原一直以其为不入流的旁门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