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白云苍狗,他们都在时光里浮浮沉沉,谁又会止步不前。
十指在清水里洗过,叶蓁抽出一张纸巾擦干,稍一用力,扯下刚系好的丝巾,塞入手袋最里层。
她对着镜子,想起自己来卫生间的目的,掏出粉饼与唇膏,涂上一层淡淡妆容。
再推开门时,叶蓁神情恢复淡然,走回自己位置。
从南城到北城,飞行时间一共两个多小时。叶蓁昨夜心悸失眠,此刻难免疲惫得睁不开眼。
她忘了在哪里看过一段理论,说人在旅途中往往最容易熟睡,因为内心清晰安稳地知道,自己醒来后会有确切的目的地。
人生前路往往茫茫,能看清下一站目的地,怎么能不令人安稳放心。
机翼划破云层,在气流中飘飘浮浮,颠簸并不能让叶蓁从睡梦中醒来。
飞机快落地时,她被空姐喊醒,短暂的浅眠杂梦纷纷,醒来时仍然头痛欲裂。
公务舱内亮起灯,众人纷纷开始整理随身行包,动静窸窸窣窣。
叶蓁靠在背椅上怔神。
她又梦到了秦既南。
梦到年少时分初见,他松弛懒散,身靠教室白墙,挑着一抹戏谑笑容,慢悠悠唤她学妹。
不知是否此刻他就在身后的原因,梦中面孔格外清晰。
那时她在他对侧,盛大日光劈过阶梯,一下便是这么多年。
叶蓁动了动手指,飞机开始落地,空姐来请他们下车,她坐在原地,听到空姐在她身后,唤秦先生。
他这次应了,简单的音节。
她紧握手机,点亮看时间,身后脚步声远去,才起身拎上包离开。
下了飞机才知道,天空中飘着雨。北城不似南方,雨丝连绵,并无靡靡之意。
叶蓁生于此长于此,离开不过五年,再回来时,空气入肺,已有些陌生感。
出站口有一家咖啡厅,绿色门头显眼,她推开门进去,向店员要一杯热拿铁,提神解乏。
“加糖加奶吗?”店员照例询问。
“加。”叶蓁低头,打开手机。
视线里忽然落进阴影,遥远又熟悉的气息靠近,她指腹停在屏幕上,听到身侧男人开口:“请给我一杯和她同样的,谢谢。”
屏幕久久没有被点击,亮光暗下去,倒映出她整张面容。
“二位一起结账吗?”眼前二人相貌气质皆出挑到惊艳,店员以为他们认识。
“分开。”叶蓁蓦然回神,抬头打开付款码,将自己那杯结完。
她目光未偏半分,直视前方,落在秦既南眼里,只余侧脸与耳下珍珠耳环,光泽莹润,却白不过肌肤。
手里拎着包,包带上空空荡荡。
窗外雨雾渐重,咖啡店内音乐舒缓,苦与醇香漂浮,像一方与世隔绝的孤岛。
“好久不见。”
冷淡沉静嗓音,打破叫人窒息的寂静与壁垒。
叶蓁一动不动。
她身姿窈窕,一身白色大衣,蓬松长发落肩,乌眸红唇,同年少时一般,美色惊人。
“叶蓁。”秦既南微微扯唇,念她全名,“我们之间,应当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叶蓁沉默着,像被什么钉在原地,几秒后,缓缓启唇,同样的话回他:“好久不见。”
冷而柔的声线入耳,渐渐与记忆重合,秦既南抬眸,身侧人伸出一只手接咖啡,手腕玲珑雪白,时光匆匆,也舍不得折她半分颜色。
这动作转瞬即逝,叶蓁向店员道谢,随后转身离开,从始至终,视线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半秒。
秦既南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笑意。
他的蓁蓁,还真是一如既往,当断则断,干净利落。
爱时燃烧,不爱时如冰雪难近。
玻璃窗水雾弥漫,整个世界笼罩在模糊的磨砂纸下,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秦既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就到这里吧。”
“你恨我吗?”
“没有。”
“那你爱我吗?”
她只余无尽的沉默。
有些人像瘾。
嗜念入骨,难分难舍。
既忘不掉。
也不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