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 管事昨天派回京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了。
仆人进门便说道:“圣人为大小姐和七皇子赐婚了!”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乐嬷嬷尖声惊叫,“你是不是弄错了,赐婚的应该是二小姐和七皇子才对!”
寄春等丫鬟不禁点头,点到一半想到屋子里的褚映玉,忙转头看她。
然而褚映玉十分平静淡然, 仿佛事不关己, 安静地坐在那儿, 一如他们印象中的那般沉静, 像个木头疙瘩。
那仆人道:“奴才没弄错,就是大小姐和七皇子!”
听到这消息时,他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特地多问几次, 最终确认圣人赐婚的对象是七皇子和大小姐, 并非是二小姐。
乐嬷嬷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虽然她是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管事嬷嬷,但她其实忠心于夫人, 从未将自己当成大小姐的人。她一直以为,大小姐是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 以夫人的身份,天然就压制大小姐, 更不用说二小姐和七皇子有婚约……
自己听夫人的话准没错。
但她没想到,这样的大小姐有一天居然能翻身。
圣人怎会如此糊涂,竟给大小姐和七皇子赐婚?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二小姐与七皇子的婚约会落到大小姐身上?
如果大小姐成为七皇子妃,他们这些背主的下人……
同样慌的还有寄冬等人。
这些人和乐嬷嬷一样,虽在大小姐身边伺候, 不是另有主子,就是想另谋他处,伺候大小姐时,并不怎么上心。
现下大小姐要成为七皇子妃,大小姐若是要翻旧账……
管事很快就回过神,看到乐嬷嬷等人惊慌的模样,他自然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连他都有些慌,不过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庄子里的管事,大小姐来到庄子后,他对大小姐的照顾也算尽心,大小姐应该不会一朝得势后,迁怒自己吧?
管事看向褚映玉,小心地询问道:“大小姐,您看……”
他想问大小姐拿个主意,是不是赶紧安排人再去打听一下?还是先回京城?
褚映玉却没看他,问那名仆人,“府里现下是什么情况?”
仆人迟疑地说:“回大小姐,奴才、奴才没来得及多问……奴才原本是想问夫人生病的事,但府里好像很忙,奴才没见到张总管,听到这消息后,就回来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羞愧,因这消息太过震惊,他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打听,就直接出城了。
他说的张总管是长平侯府的总管。
若连张总管都无暇见他,可见长平侯府的情况确实很不好,极为混乱。
褚映玉沉吟片刻,说道:“你们收拾行李。”
“啊?”
一群人都被这消息惊住,一时间没了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
寄春见一屋子的人都没动静,喝道:“大小姐让你们去收拾行李,你们杵在这里做甚?”
乐嬷嬷等人总算回过神,慌乱地应一声。
他们仍是浑浑噩噩的,显然被刚才的消息震得不轻,直到褚映玉朝她们看过来,那双清浚浚的眼睛似乎比以往还要冷漠威严,众人心中一颤,哪里还敢迟疑,赶紧去收拾。
待下人们都去忙碌,褚映玉对管事道:“原想明儿再去寺里住几日给祖母祈福的,却不想出了这事……你明儿再去寺里添些香油钱,将我昨晚抄的佛经供奉到寺里。”
管事躬身应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的姿态比以往都要恭敬。
管事离开时,不禁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大小姐,发现她仍是那般冷冷淡淡的,似乎圣人为她和七皇子赐婚这事,并未在她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
甚至无动于衷。
他想起以前曾听侯府的仆人说,大小姐就是个木头疙瘩,不讨人喜欢,现在看来,这性子确实不讨喜。
被皇上赐婚给皇子,是天大的福份,要是寻常姑娘,早就惊喜得要晕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赐婚十分奇怪,大小姐高兴不起来。
毕竟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和七皇子有婚约的是二小姐才对,要赐婚也是给二小姐和七皇子赐婚。
下人们还没收拾好东西,庄子里又来了人。
来的是张总管。
看到迎着风雪而来的张总管,不管是庄子的管事还是乐嬷嬷等人,终于确定,圣人为七皇子和大小姐赐婚这事是真的。
张总管是奉长平侯之命来接褚映玉回京。
乐嬷嬷等人闻言,总算明白大小姐为何叫他们收拾行李,原来是猜到府里会派人过来接她回去。
不过想想也对,圣人为大小姐和七皇子赐婚,大小姐肯定不能再待在这里。
褚映玉看着风尘仆仆的张总管,问道:“府里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张总管的脸色很不好,眼底青黑,满脸憔悴,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夫人病得厉害,二小姐和世子都受了伤,侯爷……”
张总管说着,不禁看了褚映玉一眼。
“怎么?”褚映玉问道,“他们如何?”
张总管只好道:“侯爷被降职了,夫人也被禠夺了郡主封号……”
他一边说,一边瞄着褚映玉,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很可惜,褚映玉很平静,平静到仿佛是个局外人,这些事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容,纵使听到父母遭遇不幸,仍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张总管觉得大小姐这反应不对啊。
哪有当女儿的,听到父母遇到这些事,还如此镇静的?这也太不孝了。
和褚映玉的平静不同,乐嬷嬷等人俱是骇然。
夫人居然被禠夺郡主封号?
要知道,夫人的郡主封号是当年庆阳大长公主在世时,主动为她请封的,可不是所有公主的女儿都能封郡主的。
怪不得夫人会病得厉害,这种事谁受得住?
乐嬷嬷等人心急如焚,巴巴地看着张总管,很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不过是来庄子几天,京城咋就变天了呢?
褚映玉又问:“惜玉和瑾玉怎会受伤?”
张总管犹豫了下,含糊地说:“二小姐的伤是夫人打的,世子的伤是和同窗打架,不慎伤到了……”
闻言,褚映玉明白了。
褚惜玉和荣亲王世子的事暴露,想必母亲震怒之下,失控对最疼爱的女儿动手;至于褚瑾玉,他向来护着同胞的姐姐褚惜玉,想必是外头的人说了什么,便与人打起来了。
张总管见她不再问,暗暗松口气。
虽然现在整个京城都知晓长平侯府的丑闻,但那些事他一个下人哪里好张口,再加上大小姐现在身份不一般,他实在说不出口。
张总管怕她再问,赶紧道:“大小姐,圣人为您和七皇子赐婚,侯爷说让你赶紧回府,明儿要进宫谢恩呢。”
褚映玉嗯一声。
等下人收拾好行李,褚映玉扶着丫鬟的手登上马车。
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人过来恭敬送行。
不仅是管事,就连伺候褚映玉的人,甚至是张总管,皆变得恭敬不少。
因准备得充分,虽然下着雪,马车里却十分暖和。
褚映玉抱着温暖的手炉,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里还有寄春,此时她满脸不可思议地说:“小姐,圣人怎么会为您和七皇子赐婚呢?是不是弄错了?”然后又摇头,“不会,圣人怎么会犯错呢!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褚映玉睁开眼睛,看向寄春,简单地将自己昨儿在寺里听到的事告诉她。
寄春听得瞠大了双眼,惊得不行,“二小姐居然做出这种事?天啊,二小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她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