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君亦止前来探望君亦萱,恰好江九皋、罗不悔与张弼都在,便说起云乐舒的病情来。
“这几日已经有所改善,只是她还是时常梦魇,难得好眠,朕在时她尚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坐卧,可一离了朕,她便轻易躁狂,尤其喜欢砸东西......”君亦止言语间透着关切却也藏着欣喜,欣喜云乐舒对他越来越多的依赖,却也隐隐露出几分忧心。
不知当她清醒时,他于她而言,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江九皋呵呵一笑,“那丫头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喜欢砸东西?”
罗不悔瞪了他一眼,江九皋便悻悻地收敛了笑意。
张弼道,“苏合迦南香若是无用,臣再让仲乙调整一下配方,待改良后再送到承天殿。”
“她可按时服用汤药?”罗不悔见君亦止眼下淡淡一圈乌青,也大致知晓云乐舒是个什么情况了。
君亦止道她时常梦魇,恐怕他自己也没能睡个囫囵觉吧。
罗不悔看他确实用了心,话里话外都是关切,心里道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既欣慰,又遗憾。
“每日两帖大抵都按时喝了,只是如今见了药碗便常常耍赖不肯喝,越发地难哄。”君亦止道,他辞尽大小琐事亲自盯着云乐舒喝药,不敢落下一帖,每每看着她喝药时又皱眉又干呕,呛得眼泪连连时却又心疼,忍不住怪太医院开的药太苦。
罗不悔叹息,“她自小怕苦,若她不肯喝,君上拿桂花糕哄着便罢了。”
君亦止抬眼看他,不解其意。
罗不悔解释道,“许是小时候受了太多苦,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初到我身边时,浈儿做了些桂花糕与她,她就十分喜欢,这么多年,竟是怎么吃都不腻,连喝药时她都要拿桂花糕送服,说是桂花糕松软香糯,可解药苦。”
君亦止心头掠过一丝愧意,她在薛府的日子如此难过,他若早知如此,三年前又何必逼着薛家把她送进宫来?
却又转念一想,若非三年前召她入宫,又怎有今日之重逢?
再说,放任她与云浈朝夕相处三年余,岂非助他们早日种下恶果,更无转圜之地。
这么想来,他便只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待她了。
“君上不必过于担忧,患者强行幽闭内心,又失了智,便如孩童一般,如今又身临新境,难免不安,待她习惯了会见好的,亦不必刻意去提醒她以前的事情,记不起便罢了,就怕反使她受了刺激。”张弼见君亦止沉思半晌,以为他仍为云乐舒之病忧心,便安慰道。
君亦止问道,“按她这种情况,她何时才能好起来?”
张弼眼里闪过无奈,“这些药只能令她泻火解郁,至于通窍,一切还需看天意。”
江如鹤对癫狂症涉猎不深,因此不怎么搭话,罗不悔云游行医多年,倒是见过几个病例,也知道张弼所言切实,只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不妨试试让她接触一些新的人或事,或养些宠物,或许能起安抚之效用。”张弼想起自己曾医治过先皇的一名性格幽闭的嫔妃,她在养了一只鹦鹉后便慢慢见好了。
君亦止沉沉“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亦萱自听说了那位女中豪杰云乐舒入了宫,便蠢蠢欲动起来,总嚷嚷着要见上一见,一睹她的绝代风华。
虽不知道她怎的就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嫂嫂,君亦萱却不以为然,她能来宫里陪她玩儿那是最好的了,管她如何入的宫。
君亦萱逗弄着爱猫,眼睛眨巴眨巴的,时不时瞥一瞥君亦止,眼里尽是惊奇之色。
除了芙月夫人,她没见过皇兄为了哪个女人如此伤神,瞧这情形,这位姐姐当真是皇兄心尖上的人了,她暗道:虽说宫中有两位嫔御娘子伺候,但皇兄半年数月的也鲜少召幸,宫中之人谁没怀疑过皇兄“那里”有问题,有的还猜他断袖,如今他悄悄藏了这么个美人疼着宠着,待来日阖宫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定让他们惊掉大牙。
几人无话,君亦萱将猫儿放到地上,站起身来,猫儿不满地喵了一声,用爪子蹭了蹭主人的腿,发现君亦萱没有要理它的意思,气得喵喵直叫。
“皇兄,不如让我去陪陪乐舒姐姐吧,你看我聪明伶俐,定能跟姐姐说上话,我还可以带滚滚去,滚滚比我还讨人喜欢,姐姐说不定能早点好起来。”君亦萱走到君亦止身旁,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手臂。
君亦止怕她莽撞反弄巧成拙,也担心她大病初愈身体吃不消,刚想开口否决,罗不悔却道,“君上日理万机,总有不得空的时候,公主若是能慰藉几分,亦是好事。”
云乐舒自小活泼,爱闹爱笑爱玩,自来到他身边,从未独处过,总是紫璃陪着她,要么云浈陪着她,他也常带着她到处游历,让她玩得尽兴。
可如今她却只能闷在承天殿里,形单影只,每日所见,除了君亦止,便是宫人,以她从前的性子,纵是没有疯也要被逼疯了。
看出君亦止面有难色,江九皋接着说道:“君上若是担心公主的身子,草民也可随侍在旁,公主如今除了虚弱些,已与常人无异,君上实在不必过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