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纷纷作势要跪,被岳岘喝住,“贵妃那边尚有回救的机会,有妇科产育行医经验的都过去帮忙。”
其中一位医士闻言,颤身而起,朝岳岘微微俯身,随后提溜起药箱,跌跌撞撞往外走。
门外还有姗姗来迟的接生嬷嬷,来不及多说,被他攥过衣襟拉扯着朝别间去。
郦婼樗在外人面前纵端得再镇静自若,游刃有余,经历如此惊心动魄之事,里外打点过纷杂琐事,也渐渐露出疲态。
岳岘吩咐宫人将岳暻尸身整容擦洗,挪去床上,又命人清扫房中,而后劝郦婼樗回凤藻宫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议。
一切已成定局......
郦婼樗轻轻摇了摇头,环顾岳暻同云乐舒的爱巢。
琳琅镇进贡的牡丹罗轻薄透明,被用来制作隔绝蚊虫的纱帐,昂贵如金的缂丝被她拿来涂鸦作画,绣工精巧的狮子狸奴玩偶摆在床脚,岳暻秋狝围猎得来的一张完整鲜亮的兽皮被裁成若干,包住四方的桌椅床角,防她磕碰,床边脚踏上铺着防滑的鹿皮,免她脚滑......
点点滴滴,一事一物,均是岳暻对她的情意和用心,却这样仓促地结束在她手里......
何等讽刺?
纷杂帷房逐渐安静下来,门窗被打开,金铜貔貅香炉被重新点燃,散发出上等沉香及滴乳香混合的香气。
宫人们忙活大半夜终于将帷房恢复原样,陆陆续续退出门去。
岳暻的血衣被褪下,伺候的宫人熟稔地打开檀木衣柜,从满满一柜的常服礼服便服里取出一套寝衣,心惊胆战地换上。
料理完一切,看着黯然沉默的郦婼樗,怯声怯气地告退。
“岘儿,你将这里恢复如初,抹去一切痕迹,是已经决定要保住她吧。”
岳岘默了片刻,递了杯茶过去,“母后......姐姐杀了父王,您希望她以命相偿吗?”
“......若母后想要她偿命,方才又怎么没有制止你。”郦婼樗疑他误解,自嘲笑道。
岳岘又问,“那母后心里难受,只是因为父王吗?”
“我本以为自己早已失望透顶,是不知疼痛的......可你父王是我的丈夫,我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既是他的正妻,又怎么能在他对云氏那样的爱重之下毫无半点嫉妒?”
“可我不怨云氏,云氏身不由己,而你父王做人做事亦过于绝情冷酷,不择手段,是故有今日之祸,这是他自找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这样军旅里厮杀出来的枭雄,为君为臣均是杀伐狠戾,一刀见血,怎么会就这样猝然而去......”
她悲叹一声,慢腾腾扶着桌案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