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来到沙船尾楼舱内,仝三郎已经安排芦颂与虢三娘入座,便是仝十一郎与宗六郎也跟了过来,于是本来尚属宽敞的舱室便显得局促起来。
当中仝霁云拉着宗三郎坐下,仝霁云右手边依次是十八麻子、绣面鹞子父子,仝五郎、六郎、八郎,紧着宗三郎坐着的是风鸣、仝三郎、芦颂、柳二郎、宗六郎、仝十一郎。便是这个座次安排便看出仝霁云的大智慧来。
此时舱内宗家人不仅人数少且皆为青壮幼年,其余皆为仝家嫡系骨干,若是仝霁云拿大,宗三郎自然无话可说,便是宗放也不会放在心里,但即便如此,仝霁云也决不越雷池一步。
在仝霁云心里,天下事乃是宗放一人身系之。宗放在,则以宗放马首是瞻,若是一日宗放不在了,仝家也以宗三郎为先。便如今日,无关辈分,宗三郎作为宗氏代表时,便与仝霁云分庭抗礼,而若是宗放在此,仝霁云则永远是其座下听其吩咐的兄弟。
即便如此安排,仝霁云也周全宗三郎的权威和面子,让自己两个与宗家亲近的儿子,与宗家人坐在一起,尤其是自己的嫡子,此刻更是以宗放弟子自居。
之所以如此安排,便是此刻的仝家人不仅仅是仝三儿一家人,还有仝家老大、老二的子弟,更有代表仝家势力的老兄弟在。
亲兄弟,明算账。而仝霁云算账的原则是不能让宗家大哥哥吃亏。
虽然是按着两家人分庭抗礼的坐着,其实无论场面上还是心里面依旧亲如一家,一家人岂有坐下来冷冰冰对话的,乃是在仝五郎、六郎招呼下,好酒好肉的已经安排起来,先聊家常再说正事,这才是一家人的状态。
饶是宗三郎也是直勾勾的盯着虢三娘半晌,倒是把虢三娘看得面色绯红。
“十师兄,你盯着我看作甚,”
虢三娘的脾气是直来直去,可不会绕圈子。之所以喊宗三郎为十师兄,乃是其父膝下有弟子七人,再加上其大兄与宗端长子宗二郎,排行下来便是第十个弟子,毕竟宗三郎乃是两年前从西昆仑归来才算父亲门下弟子,而若是从西昆仑雾谷集真观玉清真人算起,三郎则是排行第六,在风鸣之后。
而虢三娘则是宗放门下小师妹,其上还有十一师兄宗四郎、十二师兄柳二郎,至于宗家五郎、六郎还是弱冠年纪,虽跟着长辈学习,却还不列门墙之下。而仝三郎这样的亲友子弟,只算子侄,不入师门。
“师妹,怎么你未上战阵,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三郎其实是关心,只是不知如何与女子开口,言语间也是直率。
“明知故问!”三娘本欲开口骂他,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便作罢了,饶是如此,也是白了三郎一眼,不知怎地,与别人说话还好,但只要是面对三郎,就是想发脾气。
“你这是。。。”
三郎分明没有理亏什么,却不自觉怯怯的问道。
“船舱里摔得。”
芦颂在旁讷讷说道。
“怎么就摔成这样?”柳二郎看着身边的少女,在转过头看着芦颂,“芦师兄,你不是也在船舱,怎么没事?”
“我是将自己用被褥裹了,绑缚在舱架上,虽然也是被摇晃的七荤八素却也侥幸未受伤。”
“那三娘这是。。。”
“三娘自然是在她自己的船舱,我却未想到小师妹不知如何避免颠簸,却不曾想。。。”
嘿嘿,旁边仝十一郎笑道。
“待我们近得三娘子的船舱,若非三娘子滚落到舱架下面,紧紧扒住栏架,怕是伤的更重!”
仝十一郎三分阐述,七分调笑,而末座的宗六郎更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
“六郎,不得无礼!”
宗三郎不好斥责仝十一郎,便拿着自己的弟弟下手。
“铁头蛤蟆,还不是怨你?”
三娘恶狠狠地瞪着三郎,无论别人作甚,这团邪火终究是发落到三郎身上。
“三姐姐,你这。。。如何怪的了我三哥呢,”莫看三郎总是说他,而六郎却是看不得别人拿兄长说事,当然在六郎心里三娘也是自己人,因此言语间也是亲昵。
其实三娘也知道埋怨三郎是毫无道理,但周身伤痛让她没来由就是想找人发泄,不知怎的,第一时间这个受气包就想到了宗三郎。
“却是怪我等没有提醒于你,”三郎倒是把责任揽了下来,“可你称我铁头蛤蟆,是何道理?”
“小小年纪,一天到晚黑这个脸,一张四方大面就一张大口还天天绷着,不是铁头蛤蟆,是甚?”
三娘舌尖口利,顺口发了出来。原来,她叔父临分别时,反复告诉她莫看宗三郎只是稍长于她,但是为人却沉稳宽厚,多谋果决,让她多向三郎讨教并听从安排。这让三娘心中颇为不忿,只是借着事儿发作出来。
三郎颇有些气馁,他其实还觉得自己这副长相虽不能说飘逸俊朗,但也算的上端正大方,怎么在姑娘眼里是这个样子,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腮。
三娘看他这副委屈样子,仿若斗胜了的公鸡,也忘了身上的伤痛,继续恶言恶语,但是多了几分戏谑。
“遮是遮不住了,倒不如我拿把刀子帮你削削!”
众人见此情状皆开怀大笑,即便是厚重如风鸣也不觉莞尔。几个做长辈的也觉得少男少女皆是天性淳朴真挚,方才的一番厮杀的血腥气和一肚子的郁闷也随着爽朗的笑声冲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