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林:“你没有在活着吗?”
祈白宥觉得他的话里有一些讽刺的意味在,但她意外的没有生气。她早就没有生气的心情和力气了。
她平静地说:“我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活着,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那可能有点难。”宴林开始享用他的早餐,他吃东西的画面和他靠在扶手椅里打盹一样赏心悦目。
组织再生需要大量的体力,祈白宥能感觉到身体很虚弱,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粥,勉强吃了一个水晶虾饺和一小个烤蛋糕就吃不下了。
“竞技赛残忍血腥,死伤无数,但你知道那些异能者为什么不离开基地吗?”
她听到宴林问她,摇摇头。
“因为异能者的世界比你想的要更残忍、更冷血,他们在我这里,或许还能苟且偷生,在别处,成日担惊受怕,就算已经拼尽全力自保,这还是会毫无预兆的失去生命。”
祈白宥皱眉,“那你就放任你妹妹胡作非为?”
那些做法,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她……”宴林放下筷子,喝了口柠檬水,擦擦嘴角,示意餐厅里的人全部退出去。
等人都走了,宴林看着手里的玻璃杯,好半天后才说,“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星潼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这点祈白宥不否认。
在体育馆和在宴宅里的宴星潼完全是两个人。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
祈白宥摇头,她没法读取这对兄妹的心声,看不到他们脑海里的想法,当然不会知道。
宴林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有人在她的记忆链条上种满了各种各样恶心的东西。”
“咔”地一声,宴林徒手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碎片划破手掌,血流在餐桌布上,被他胡乱抽了两张纸巾压住。
祈白宥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从凡了寺初见到现在,她所见到的宴林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是那种泰山崩于四面八方,依旧能云淡风轻下棋的高手中的顶尖高手,掌握世间万物生死、挥手间翻云覆雨的神只。
祈白宥却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憎恨、厌恶和心痛的情绪。
宴林是个有死穴的神,他的死穴就是宴星潼。
祈白宥试探着问:“是宋晨带我去看的那个人吗?”
“对。”
“这就是你把他关起来,呃……研究的原因?”
“不止。”宴林站起来走向咖啡机,又倒了一杯咖啡,给祈白宥也倒了一杯。
“他还想杀了我。”
他把咖啡杯放在祈白宥面前,准备走开时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你还在流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不解,似乎不明白他的伤口为什么恢复的这么慢,“要不要让人进来处理一下?”
“小事。不用。”宴林挣脱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祈白宥暂时放下对他能力的困惑,继续说正事,“他为什么杀你?”
宴林说:“在我进阶到现在这个层级之前,他通过我的记忆链条看到我未来会夺取他的位置,取他而代之。所以先下手为强,要先杀了我。
祈白宥皱起眉头,“然后?”
宴林:“他杀了我很多次。”
祈白宥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你的进阶方式也是死亡?”
“差不多吧。他为了让我中计,抓了星潼。在极度恐惧和担忧情况下,我的能力确实提升了。他想杀我,却没想到成为我反杀他的契机。记忆链条除非被改写,不然比预测未来要准很多,我确实如他看到的那样,基本上杀了他。”
宴林看起来从没有和人说起过这些事,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装饰用的黄玫瑰上,沉浸在堪称痛苦的回忆和情绪里。
“星潼因为这件事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创伤,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治好她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清除遍布她脑海的邪恶种子,只能用我的力量去压制,遏制那些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但是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就算种子们不催发,她也依旧会情绪不稳定,性格两极反转,无论怎么教,她对生死、善恶都没有概念。”
祈白宥脑子里终于有了一条清晰的线,把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
“所以,你要造神,造的其实是读心术的神。”
“是的。”宴林终于抬头和她目光对视,坦率且诚实,“我想培养一个绝对信任的读心术强者,拔出星潼记忆链条上的东西,治好她。”
“可是,”祈白宥不解,“基地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读心术异能者。”
地下研究室那个不算。
“他们都死了。”
祈白宥愣住。
宴林漠然地说:“并不是所有读心术者都和你,还有那个人一样,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宋晨应该告诉过你,同事拥有两种能力的异能者屈指可数。而读心术的进阶方式就是死亡,死的越惨烈,进阶越彻底。他们都死在了追求进阶的路上。”
祈白宥一时没能说出话。
死亡。
无数的死亡。
这个曾经离她很远的词语,快变成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与她日夜相伴。
“所以,那……”她费劲地组织语言,“地下室的那些……研究,想要复制死而复生能力的目的,都是因为这个?”
“不只是想复制给读心术者进阶。”宴林的眼中充满无力的悲伤与深刻的心痛,“星潼的记忆框架和链条被毁,只能活到十五岁,在那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死而复生的能力复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