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吴国军不是初中老师嘛,他怎么去小学了呢?”
父亲说:“离家近嘛,吴国军是住在城里的,那个小学离城就是个三四公里。你少管闲事,操心你自己的正事!”
父亲见话题扯远了,就立马严肃起来,把话头又扯了过来对准了我。我赶紧闭了嘴,生怕一不小心又破坏了我砸进真金白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和谐家庭氛围。
沈秀兰无不艳羡地说:“这下人家新梅就嫁好了,男的又有房子,还又是吴国军的侄儿,知根知底的人。”
沈秀兰一直拿我跟张新梅作比较,她一直让我穿小姨的旧衣服,我有时候会嚷嚷两句,她就说:“人家新梅不也没买过新衣服嘛。”她在地里看到张新梅偶尔帮着干活,回来就更会劈头盖脸地说我不如人家新梅中用。但是新梅的弟弟干活,她又不会拿不干活的张磊跟人家比。潜意识里,总是抓着我不放。我常常觉得我们那个家庭是病态的,于我而言是极残酷无情的。
当她听到了张新梅的这一好消息,就又对我恨铁不成钢起来。
令人惊诧的是张明德的态度竟也跟她如出一辙,都巴不得我马上领回来一个体体面面的男生,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好让他们赚足面子,在冯桂花面前丝毫不逊色。
奇怪地是,一年前我还在上大学时他们还那么反对我跟男生交往。有一天在公交车上卖票的大舅的二儿媳妇、我的二表嫂下班回家后说,她似乎看到我跟一个男生手拉着手上了那趟公交车。就这句话竟成了一个劲爆的大新闻,火速从省城大舅家传到了三百公里外老家外婆家里,又从五十公里外的外婆家第一时间传到了我父母耳中,父亲张明德在电话里厉声斥责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要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我当时是很心虚的,我跟男生有没有一起坐过公交车?有。有没有拉过手,有。那时候刘思宇带着我去他的两个姐姐家,我们就是手拉手坐着公交车穿梭在那个城市的大街上。但在时间上又有点对不上。大概是某次被人家撞到了而我浑然没察觉罢了。
更早一些,在我还没有手机时,我好奇拿着弟弟的手机(弟弟张磊一上大学就配齐了电脑、手机和自行车)说:“让我看看,我给我男朋友发个短息。”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给那个死气沉沉的家活跃一下气氛。
但张明德一听我这句玩笑话,就不淡定了,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一种我冒犯了他的权威的、另一种我很不自爱自重的对我极其反感的表情浮在脸上,旋即骂道:“没教养的东西,驴朋友啊,还男朋友!”
对于张明德这个资深数理化老师、十多年的乡村小学校长在家里骂脏话爆粗口我也习惯了,从小就习以为常了。沈秀兰压制他,他就拿我出气,对我说起话来一向口不择言。
于是我赶紧保持缄默,不再造次,才没让事态扩大。否则他打我一顿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们认为我不需要有男朋友的时候,或者他们没有允许我有男朋友的时候,坚决地反对我有男朋友。那时候任何“我有男朋友”这种风吹草动或是蛛丝马迹,对他们来说都会是洪水猛兽,会在他们与我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在他们认为我该结婚的时候,又希望有那么一个各方面都跟我合适的、令他们满意的小伙子立马出现,当我的男朋友,最好能提供体面的结婚条件,好把我嫁出去。
真好笑。
我除了无奈,无语,还能怎样?
催婚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