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头也不回,跌跌撞撞走出院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向山下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孔令榆就是个骗子,说什么大雪封山,这明明就有路。
大腿内侧的伤还没有好,每走一步,他都钻心地疼,但他没有停,执拗地一步步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一阵犬吠,那是铁头的叫声。
铁头在,孔令榆一定也在,要是被他发现他就走不掉了。
米乐慌不择路地向小路旁的林坡跑去,刚下了小路,瞬间就被积雪没顶。
小兴安岭植被茂密,地上全是积了多年的落叶,本就松软,再加上一场大到能压塌树木的暴雪,到处都是这种看不见的暗坑。
他刚想从雪坑里爬出来,就听见脚步和犬吠声越来越近。
大雪淹没了他,刚好可以躲过孔令榆的视线,他决定原地不动。
积雪从领口处灌进脖子,从脚踝处灌进鞋里,又被体温化成水濡湿里衣,冰凉凉贴在身上,他冷得直打寒颤。
孔令榆刚才差点儿杀了他,谁知道发现他逃跑之后,又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孔令榆不会再回头,米乐才笨手笨脚从雪堆里钻出来,抖落身上的积雪。
听脚步,他应该是往小木屋的方向去了,等他到家发现自己不在,一定会出来找他。
米乐现在还没走多远,腿上又有伤,如果沿着小路走,很快就会被发现。
没有在深山里的户外经验,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唯一的方向就是要下山,米乐也不返回小路了,哪里有下坡就往哪里走,走到跳不下去的断崖处,他就找路绕过去。
只要能下山,总会有办法找到回小丁村的路。
天色渐晚,米乐越走越冷,他每天都在热炕头上躺着,哪里知道现在的小兴安岭已经是零下40多度。
下山的路一眼望不到头,如果今晚没有走到山下,他可能真的会冻死在半路上。
“啊!——”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米乐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低头一看,左脚居然被捕兽夹夹住了。
他强忍疼痛试图打开捕兽夹,试了几次,非但打不开,还越卡越紧。
“救命啊!有没有人!”他大声呼救,喊着喊着,逐渐泣不成声。
他能在视野里看到自己头帘和睫毛上的白霜,也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上山还刚巧遇到迷路的他,他早已耗尽体力,仅凭一股怨气走到这里,现在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了。
难道他今天没有死在孔令榆手里,反而要葬身在这茫茫的原始森林中吗?
突然一阵悲从中来,米乐再也忍不住,边哭边骂:“孔令榆你个死变态,我跟你一定是八字不合,从遇见你那天起,老子就没好过,你他妈就是老天派来克我的……”
早知道要在这大山里冻死饿死,他还不如躺在热炕头上舒舒服服地等死。
不对,要是不跑他也不一定死,其实孔令榆对他也挺好的,给他做好吃的,给他泡药澡,还照顾他……
上一次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是因为想改变命运,这一次却是拼命想回到村里继续过以前那种混吃等死的生活?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呀?
他就像个蒙着眼睛在原地拉磨的蠢驴,自以为走了很远,自以为是在努力,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重活一世,他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他,活不活着有什么不同?
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来时的路,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地打摆子,哭喊声渐渐微弱。
小兴安岭可真白啊,他心想,除了模糊视野里那两个不断晃动的黑点儿,到处都是单纯到极致的白色。
黑点儿?哭到木讷的脑袋突然觉得疑惑。
还没等他想通那两个黑点儿是什么,熟悉的狗叫声已经近在耳边,紧接着,他被抱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孔令榆,你又找到我了,你怎么总能找到我?”米乐想笑,但是冻僵的嘴角让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第一次觉得,见到孔令榆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他总算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要是没找到,你就死定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孔令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飞快拆掉他脚上的捕手夹,脱掉大衣将他裹住,拥入怀里。
米乐第一次觉得,能见到孔令榆是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他总算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小特务,不许睡。”孔令榆把他背到背上,“跟我说话。”
“说什么?”
孔令榆憋了半天没说话,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平时也没人听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随便,反正不许睡。”
“呵。”米乐忍不住笑,多不讲理,不让他睡,还要他来找话题。
“孔令榆。”
“嗯?”
“你怎么找到我的?”
“雪地上到处都是你的脚印,比野猪好找。”
“孔令榆。”
“嗯?”
“你属什么的?”
孔令榆意外地顿了一下,虽然不明白米乐为什么问,还是老实回答:“属猴。”
“我属马,你属猴,马上封侯,挺配的啊。”看来不是属相的事。
“那你是几月份生的啊?我是说阳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