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祖父的小童心惊胆战地回来禀报时,大家都傻眼了。
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可别是三条命都保不住啊!”产妇的亲妈当场晕了过去。
最终,产妇没有挺过去,一个孩子都没有出生就要咽气,祖父和丈夫商量,最终家人同意男大夫近身施针,才最终娩出一个孩子,只是脸色青紫,据说后来祖父想尽办法,慢慢养到了周岁才算养住了。
祖父憋着一口气没有当场发作,回到家,把家人小童徒弟长工短工掌柜等等所有人叫在了一起,势必要抓住杀千刀害人性命的小偷。
很快,林若菡落网。
挨打挨饿后,林若菡咬牙没有说实情,但祖父还是很快知道了。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听见隔壁间祖母一边哭一边分辨,“我照顾两个弟弟是天经地义的,难道还有错吗?我嫁给你这么久,什么时候照顾过他们,我们家穷,他们都这个年纪了,到现在也没有结婚,我照顾一下他们有什么错?难道我过着好日子,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林若菡马上听见了祖父的怒吼,“他们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祖母嚎啕大哭,似乎伤心欲绝,“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也是同父异母啊,我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死死不肯闭眼,就是要我好好照顾他们,我是看着他们出生的,我大兄弟就比我小了十五岁,我从小把他们带大,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去死……”
一声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传来,祖父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那个产妇和她的孩子就应该就去死?”
祖母小声分辨,“那……也是她们运气不好。”
“啪!”一声响,祖母一声尖叫,林若菡猜测祖母是挨了一耳光。
“你的两个兄弟为什么到现在四十多都没结婚,不是穷,是好吃懒做,是贪得无厌,管药田嫌日头大,管库房觉得毋劲道,管账房手脚不干净,现在倒好,十几年不来去,竟然还染上了赌瘾,这么就不被打死在赌场,到是干净!”祖父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杀人。
“呜呜……你没有良心,那是我亲弟弟,你就是看不起我家里穷,不肯帮忙,呜呜……”祖母还在不停哭泣。
隔壁的林若菡如遭雷击。
她原本饿得有些烧灼的胃,突然没了感觉,只是觉得烧灼的感觉从胃转移到了心口。那个偷偷给她送吃的,给她温柔揉捏写字酸痛手腕的祖母,给她在小帕子上绣漂亮花朵的祖母,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不顾她被打骂,枉顾病人的生命,只是为了两个一辈子游手好闲的弟弟。
她现在回想起来,站在祖母的立场,她没有错,甚至她还是一个对弟弟无微不至的好姐姐,算计学杂费只是一件家庭小事,偷人参她也没想到会一尸两命,甚至林若菡觉得,如果那时偷人参的时间,正好是急救的当口,祖母说不定还会阻止自己,另外想办法救助还不了赌债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弟弟们。
祖母不是坏人,可林若菡觉得,祖母很自私。她觉得弟弟们拿了贵重的人参可以救命是大事,林若菡被打被罚只是小事一桩。
孰轻孰重,在祖母心里分得很清楚。
可是,自己何其无辜,那个运气不好的产妇又何其无辜。
事后,祖母对自己又是关怀备至,在祖父高压政策下,不能有丝毫自由时间的林若菡,经常会收到祖母精心准备的小点心,甚至还有一条绣了花朵的小裙子,可林若菡再也高兴不起来了,祖母后来又有几次要求林若菡将学杂费交给她,林若菡再没有答应,换来了祖母的冷言冷语,斥责她不孝,没有一点小辈该有的孝心。
一次林若菡辩驳了一句,“那两个舅爷爷就有长辈的样子吗,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却已经为此挨打了两回!”就这一句,被祖母严厉斥责为对长辈没有礼貌,她居然十分惊讶,“你爷爷对你这么凶你不顶嘴,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要顶嘴,真是白眼狼,没良心!活该你一出生爹妈都不要你!你就是随了你那个白眼狼的妈,还害苦了我唯一的儿子!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哟!”祖母当场就要嚎哭。
林若菡不记得自己后来又说了什么,只记得把那条珍藏的小手帕塞进了一个大箱子底,再也没有拿出来。
擦干眼角,林若菡翻了一个身,定定朝马车顶看了一会,闭上了眼。
马车外出来马蹄嘚嘚的声音,马车内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