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马回宫,丢下鞭子大步疾行,一头撞进御书房,站在满面愕然的昭明帝跟前,还在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大汗顺着鬓边往下流。
呆了半晌,陶行简还愣愣地不言不动。
这一来,倒把昭明帝看慌了,忙看向后头连滚带爬进来的小内侍,先招手叫他:“林家那孩子出什么事儿了?”
小内侍扑通跪倒,连连摇头,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禀报:“不曾,有事,挺好的……荣府安排,得很周全……奴才还瞧见,诵经的和尚,打头儿的,是大慈恩寺的,二师兄真空!”
昭明帝这才放了心,仔细看了陶行简几眼,挥手让别人且先都下去,手里卷着的书也放上书案,这才歪着头问他:
“老陶,你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陶行简这才模模糊糊缓过来,眼珠儿动了动,待看见昭明帝了,这才渐渐清明,苦笑一声,垂头跪倒:“奴才君前失仪……”
“别废话了!快说,你怎么了这是?”
昭明帝半边身子趴在案上,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恨不得下去掐着他的脖子把自己想要的答案赶紧倒出来。
陶行简一声长叹,也不起身,就跪在那里,把贾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自己却先抬袖擦了一把泪:
“……我一瞧见她哭,就想起那天清晨我赶到时,如海的卧房外头一个丫头一个婆子靠着睡着了,里头如海都凉了……
“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的一团,趴在床沿上,抓着她爹的袖子,哭得声儿都没了……那个小身子抖得啊……
“那天正是个大阴天,乌云厚厚的,风飕飕的冷……屋里炭盆、热水,半样都没有……
“我准知道是如海的闺女,就上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都冰手,冻透了那么凉……吓得孩子啊……叫都叫不出声,直接就软在地上……”
陶行简扎着两只手比划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举着袖子遮了脸,呜呜地放声痛哭起来,“我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拆了荣国府!!!”
昭明帝沉默下去。两只手不知何时静静地笼进了袖子,对抱在胸前。
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不到时候。”
陶行简哭声一顿,惊讶地抬起头来。
昭明帝也抬起头来,看向他,嘴角轻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别急。”
“那林丫头?!”陶行简有些慌。
他说要拆了荣国府,自然是气话。
如今林黛玉托庇于荣国府,若是真拆了那地方,林黛玉怎么办?会不会受牵累?又有何处可再存身?!
“所以朕说,急不得。”
昭明帝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倚在大圈椅上,目光悠远地看向御书房的大门:
“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
“急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