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南晨感觉到有股暖流钻进自己的小腹里面，向着四肢百骸递延而去，仿佛沐浴在柔软的春风之中，令他舒爽不已。

暖流逐渐消失，好一阵时间之后，南晨终于缓缓张开双眼。入目的景象，使他微微一愣。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木屋，屋中只有一张床，一个木桌和两把椅子，林山的大剑就斜靠在桌边，桌上还有壶水，水温着，一丝丝化白的热气正自徐徐蒸腾而起。

阳光透过屋顶的圆形气孔泻落下来，铺展出一地的细碎金沙。窗牖大开，淡淡的草木清香飘来，渗进鼻尖，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里是……”南晨愕然的张了张嘴，他记得，自己是在山路的半道上晕了过去的，那地方渺无人烟，也没有任何的居所，却不知是否是林山将他带来此地？

“小晨，你醒了？”熟悉的话声传来，屋门口，挺拔的人影含笑而立，抬步走来。

“这里是东龙山脉的外围地带，我的少年时光，几乎都在此度过”，林山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向南晨，深沉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南晨重重点头。对林山，他心存敬意，当然很愿意去了解其过去。

“我从小就无父无母，是叔祖他老人家一手把我带大的”，似是回忆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林山缓缓道，“十三岁之前，我和他一直生活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与人无争的平淡日子。那个时候，我从不知剑者、灵修为何物，更不知这世界竟然如此广阔。想想那时的日子，虽说是平淡，倒也过的十分惬意……直到有一天,一群强大的剑者闯入进来，将一切全部打破……”

林山叹了口气，如讲故事般的幽幽叙道：“这群剑者，是为一个冒险任务而来——猎杀传说中的苍澜之虎。”

“据说，成年的苍澜之虎，外皮坚若精金，牙齿可以咬断玄钢，实力甚至堪比剑灵，若取其内胆，由医师炼化，最次都能炼出玄级下品的丹药，可谓一身是宝。”

“东龙山脉之中，是住了很多厉害的魔兽不假，可到底有没有苍澜之虎，谁也不清楚。但他们到底还是来了……”

“一名二品剑灵，三名大剑师，再加上两名即将突破的巅峰剑师，一共六人，就这样出现在了我和叔祖的面前……”

南晨心生震骇，暗想这些人竟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就如此的劳师动众，简直不可思议，不，已经是不可理喻了！

“很可笑吧……”林山有些无力的笑了笑，道，“人的欲望终究是无止境的，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倒了杯茶，递给南晨，接着续道：“这六人一出现，就要求叔祖交出东龙山脉的地形图，叔祖不想多生是非，就顺了他们的意思，可这些人还不知足，竟然十分无礼的要让年迈的叔祖带路，我一时忍不住理论了几句，哪知触犯到其中一人的忌讳，那人不由分说，便拔剑相向。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阴影下人心的恐惧，也明白到在强者眼中，人命，是如此的卑贱。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死去，可是我的叔祖却挡在了我的面前，以绝强的姿态……”

“他手里握着柄黑色的大剑，全身上下散发出慑人心魄的气息，只是轻轻一挥，就削去了对方八品大剑师的右臂。”

南晨听得入神，目光不由移向桌边大剑，这剑，同样也是黑色的，而且，还是林山的随身佩剑，不知是否就是故事中的那一把？

“所有人都被震住，连那名最强大的二品剑灵，也不敢轻易动手，最后带着伤者灰溜溜的离开了……不久以后，我才知道，叔祖原来是一名巅峰大剑师，而且，精修一门剑技，以他的修为，即便在剑宗面前，也可自保。”

听到这里，南晨微微皱了皱眉。

注意到南晨的表情，林山道：“你一定很奇怪，既然叔祖这么厉害，为何不干脆杀人灭口吧？”

南晨点点头，这世界的残酷是毫无疑问的，剑者、灵修，只要实力足够，根本不需任何理由，动辄即可杀人，就此而论，留下敌人活口，实在是不智之举。

“数年之前，叔祖受了极重的内伤，这伤，一直跟随了他十几年，使他痛苦不堪，更无法突破大剑师境界，寿元也因此得不到增加……”林山幽幽道，“我那次的任意妄为，使他的旧伤复发，也耗尽了剑府内的最后一丝剑元，很快他老人家便过世了……”

“弥留之时，他让我离开此地，做个平凡人，永远不要再回来”，林山自嘲般的笑了笑，“以前，我很不理解，为何像叔祖这样强大的人，竟然会自私的想要帮我选择人生，于是，我还是违背了他的遗愿，不顾一切的走上了剑者这条道路。”

“可等到年纪再大一点，见识到了外面的广阔世界，我才渐渐知道，叔祖其实是没有错的”，林山深深叹了口气道：“天玄大陆上的强者，不计其数，每时每刻都有杀戮在不断的发生着，叔祖或许很厉害，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达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但，无论剑者还是灵修，终究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你的修为在那里，争端也就在那里，不可避免。”

南晨暗暗点头，人生的很多抉择，确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放弃固然需要勇气，但那无疑是在否定自己，林山绝不是这样的人，而他，同样如此。

“可我从来也没有后悔成为一名剑者”，林山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南晨，一字字道：“无论将来如何，我只希望自己可以诚实对待自己的内心。想要什么，就努力的去争取；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就拼命的去付出；想要守护什么，就把它牢牢的抓紧……这样，就很好，本来就很好……”

“小晨，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已经考虑清楚，要成为一名剑者了吗？尤其，还是在明知自己身负斥灵之体的前提之下？”

虽然林山的故事只说了一半，但南晨已明白他这一番言语的用意，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默默感动间，南晨放下水杯，深吸了一口气，目中射出一缕坚定不移的色彩，郑重点头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一定要成为一名剑者！”

……

三天之后，静谧的丛林内。

一道瘦弱的人影，双手紧握开阔的大剑，不断重复着突刺、斜斩与劈击的动作。接近两米长、重量超过四十斤的大剑，在他手中，走得异常迟缓。

臂上青筋暴起，如雨汗水贴着清秀的脸颊不间断滑下，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南晨却似浑然不觉，他紧紧咬住了牙关，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再多出一剑！只要能再多出一剑，就是突破之前的自己！

“三十五、三十六……”心中默默计算着出剑的次数，南晨只觉四肢有若灌铅，沉重的压力，使手中大剑开阖的轨迹渐渐出现偏移，终于脱手飞出，“当”的一声掉落在不远处。

“三十九么？比之前只精进了四剑……”半跪在地，南晨剧烈的喘着粗气，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显现出病态苍白的脸上，涌起几分苦笑，“无法吸纳灵气，还真是教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