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蔓清指了指架子左下角低处,夏荷会意,将瓷瓶摆上去。
章蔓清对着大哥说:“咱们搬进来,原本家具就不多,我这正屋也不大,何必寻那些笨重物什进来。这样就挺好。”
章节南看了看,确实不错。这般一折腾,一张张垂下来的冷金笺打破了垒得十分齐整的卷卷邸抄,两束花草点缀其间,整个博古架看着生气盎然。
这种生气,既是花草带来的,亦是架上东西看似不甚精心随意摆放的缘故。
广南七月熏蒸甚是难熬,好在天也黑得晚,章蔓清便拿着邸报坐到廊下看。原本夏荷只搬了张黄花梨冰绽纹玫瑰椅,章蔓清嫌脚没地方放,自己又搬了张榉木矮官帽椅,一来脚可以放上去,二来把看完没看完的邸抄都堆在脚边。
不多会儿李嬷嬷就来了,章蔓清赶紧把脚放下来。嬷嬷也不多说,就往章蔓清身后一站,气定神闲。
这章蔓清可熬不住,立刻扭头拉着嬷嬷的手,扭股儿糖似的晃着嬷嬷:“嬷嬷,且我松散一会儿吧?这日头多热呢!”
李嬷嬷声音温软,话却一丝缝儿都没有:“嬷嬷是怕你松散下去,可就收不起来了。热就屋里头去,让春棠给你打扇,还有井水浸过的茶和瓜果。”
章蔓清垂头丧气,只得坐好,才一会儿就觉得还真不如在书桌前。进去又热,拿起团扇看了看,唉,郭二有大智慧,蒲扇可实用多了!
连翻了十多日的邸报,七月都快过去了,虽说还是没找到姓万的男子,却对广南路了解得更多了。仅仅宣平十七年和宣平十八年上半年,大大小小海匪竟剿了十多次,次次都动用了清海军。
几乎月余就有一次,广南海匪果真如此厉害?
章蔓清心里一动,叫过夏荷按照她放置的书签,翻出同一年里朝廷通过市舶司的博买和抽解数量。
学堂里先生说过,博买类似官市,也就是无论海商愿意与否,必须以低价卖与朝廷的货物。而抽解就是所有到了帝国的海船,必须缴纳二分的实物税。抽解又按照货物优劣分粗色和细色,粗色十取其三,细色十取一。
在抽解之后,针对皇家御用之物或王公贵族常用之物,需求甚大,是以市舶司再进行博买,之后才轮到商人百姓交易。
章蔓清想了想,记得母亲说白家的药物和药用香料,比如犀象、珍珠、龙脑,多数在市舶司抽解之后获得。
难怪外祖父当初托出家底帮太祖登上大位,比起现在,白家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无根之萍,富贵风吹就散。
如今,怕是抽解后最先挑货的,白家不是第一也没人敢第二了。而白家将白氏嫁入忠国公府,不过希望这层关系生根发芽。
章蔓清示意夏荷将有市舶司记录的邸抄全部摊在地上,她一个个看过去,再在书桌上记录下来。细细一对比,凡是海匪过后,市舶司的博买和抽解数目都比上一次少了不少。
若是将目前看到的最早一次与最晚一次对比,少了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