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凤推开儿子后,又回过头来,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刘忠的鼻子问道:“我问你,咱两家,谁先收的药材?”
刘忠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吭哧瘪肚地说道:“谁先……谁先收的能咋的,行你家收,就不行别人收了?”
“你看别人拉屎你就屁眼子刺挠,没那能耐就消停找个旮旯眯着得了。做(zou)人都做的缺胳膊少腿的,还做买卖?你长那会转个儿的脑袋了吗?”
一句老话,又戳到了刘忠的心窝子上。
“你……”刘忠撸了撸袖子,瞪着眼睛向前走了两步。
身后,三弯子赶忙一把拽住。
打女人,那可是犯大忌讳的事儿;打上了年纪的女人,更犯毛病。
纪兰凤故意把钱亦文推到后边,三弯子能看不出来是咋回事儿吗?
再说,就算真动手,他们爷俩,能干过人家老钱家爷仨吗?
“咋的?你还要动手咋的?”纪兰凤挺起胸膛,向前迈了几大步,“今天你动老娘一下试试,不把你那张猪脸挠成萝卜丝,都对不起我这大长手指盖子!”
刘忠的气势,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拿自己这顶帽子开玩笑。
他一个人民公仆,真要是和一个老太太动了手,就算占理,到时候也说不清楚。
那边,纪兰凤依然在数落着:“管闲事儿还管别人家院子里来。爷俩瞪着四个大水泡子,站大街上截人都截不住,咋回事儿自己不会寻思寻思?”
刘忠开始语无伦次:“你……你私自涨价,这就不对!这是……是扰乱秩序……”
“咋的,我给老百姓点实惠,你这个大队干部看不惯了?你不是天天叨叨着为人民服务吗?你也提提价呀?
“你比我们家价高,老百姓乐呵了,我就算赔了,我也跟着乐!你他妈有那个魄儿吗?”
刘忠被骂得一张老脸青红不定,被三弯子拉扯着,走出了院子。
院外,不忘回头威胁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纪兰凤立马还嘴:“谁也不能说死拾掇拾掇就死去,老娘打今儿起就天天坐家等着你,看看你能把老娘咋地!
“你以为还是当队长那时候吗。想整谁就整谁,想给谁扣帽子就扣帽子?”
刘忠出了院子后,人群中有人开始叫起好来。
在那个特殊年代,刘忠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可是没少祸害人。
除了他家亲戚外,三合堡一半的人家,都恨他;剩下的一半,偷着恨……
“妈,你消消气,跟他生那气犯不上。”英子扶着纪兰凤坐了下来。
纪兰凤扑哧一声,乐了。
“我能跟他真生气吗?真有意思……”
这么真切地感受自己的妈和人吵架,钱亦文还是第一次。
之前在生产队时,妈和刘忠因为打苞米而吵架的那次,他还小。
只是听人说起,就觉得挺过瘾的。
如今亲眼见了,不禁在内心里重新开始审视这个一向待人和善的小老太太。
“你看人家这老娘们儿,打仗都不用别人伸手。一顿臭骂,就赢了……”人群中,不知谁来了一句。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这回,八成是再不敢来了……”四叔在人群中,憋着笑来了一句。
纪兰凤说道:“他要是再敢来,我就真伸手了!欺负人还咋欺负?都他妈熊到家门口来了。”
说着话,二狗子和豆腐匠子也进了院。
“你俩先抽口烟,缓缓气儿。我这还有几个人,约完了才能轮到你们。”二大爷的腰杆儿,又直溜了起来。
“二大爷,不急。我去打点酒,今天晚上,咱们爷几个好好喝点。”钱亦文说道。
酒桌上,钱亦文问豆腐匠:“李哥,明天的钱,还够吗?”
“够了够了……”豆腐匠忙不迭地说道,“家里有一千多斤黄豆,让我给卖了。”
“啊?”钱亦文说道,“李哥,你卖了搁啥做豆腐呀?”
“嘿嘿……留了点。让你嫂子自己在家,一天能捅咕出多少算多少吧。”
“那还行,这坐家挣钱的买卖,可不能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