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和被州破郗堂一左一右护送向北,寸步不离。他见这二人的膂力,分明比那日黍田中因为吃烤鹌鹑丧命的几位仁兄要刚健的多,动起手来自己也恐怕要七窍流血而死,干脆便听凭安排算了。于是便说道:“总之你家公子也说要我入伙来着,不如这时候你二人把公子如何上孤竹的安排说与我听,说不定我也能出个主意不是。”
“多谢李公子好意,我二人也是一干下人,哪里知晓主人作何打算,但听得主人吩咐,刀山火海不皱眉便是了”郗堂的答话一向如此,就好似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仆人,而且仅仅是一个仆人,也不会有半点超越自己身份的非分之想。
李小和面色甚为难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别看这两人武功或许挺高,但是一头愣脑筋只听范公子的吩咐,恐怕仓促变起会祸及自身。便厉色说道:“即使如此,你家公子叫尔等待我如待他一般,尔等可听话否?“
州破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李小和声色突转严厉,还真有些心中发毛,拱手道:“小人等自然听从李公子吩咐,不知有何处得罪了公子?“
李小和仰天打个哈哈,得意的说道:“得罪倒谈不上,只不过你二人这般规规矩矩,答话僵头硬脑很是讨厌,好似我有心要逃开你们二位似的,有你们在我身边,半点安全也没有感受到,反倒是像被人上了枷锁一般束手束脚。”
“这个???????”李小和这一席话让州破有些犯难。
郗堂接言道:“我等是下人,若是看护不周,免不了回去要丢了性命的,刚刚若我等晚来半步,怕是那中山弟子要伤及公子,此刻毕竟不敢大意。我等也是粗人,总有些不细致的地方让公子您见怪,公子但凡说讲出来,吩咐下去,我和州破也自然是刀山火海不皱眉头的。”
李小和仰天瞧了瞧星空,吐了口气,大火星偏斜,这秋凉的气候更盛了。转身冲郗堂道:“你们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为难。刚刚酒肆中吃喝了不少,这时候也该寻些泉水解解渴,找个地方解解手的。可是你们两位刚刚也说了,若是我这般要求,又好似为难二位一般,别看你们口中不说,我知道的,如果我走丢了,你们回去不好向公子交差的!”
州破这个人似乎没有郗堂反应机敏,郗堂早早就领略过李小和这个人的鬼点子,跟阮知天跟自家主公嘴皮子绕得无边无际,这时候且不可随了他的性子聊将下去,于是应道:“吃喝拉撒乃是人之所需,小的岂能拦阻。但是护卫公子是小人职责,只要有人想要危及公子,或者将公子掳走,我和州破必然拼命拦挡。”言外之意李小和若是想自己逃走,这二人估计下手也不会留情的。
李小和冷冷一笑道:“哟,我不过说一个解解手而已,你二人何必如此紧张。早就知道你们下人不好当,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们,寻什么甘泉,解什么手,还闹的你们不得安宁。我瞧这也天晚了,干脆你二人提着些脚程,赶忙帮我寻户人家落脚也好。”
这荒山野岭的可不是想寻人家便能寻得到的,刚刚叶阳镇倒是不少人家,可是刀兵战乱,了无安宁。
三个人在山坳之间七转八拐竟然从北口突出来,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黍田。此时夜云渐开,月色突转明朗,银辉满溢,给人一种女神俯瞰大地的亲柔之感。一阵风袭来,眼前麦浪滚滚,远处群山环抱之中,更显得这片丰收之地的华贵美丽。州破不由得脱口而出:“没想到区区郑国境内竟然还有如此丰饶的地界,若非此行跟了公子出来,哪有这般机缘。想我堂堂??????。”
“在李公子面前,哪里有这许多废话!”郗堂把“李”字说得很重,瞪了一眼州破,打断了州破所言。
李小和早知他二人心中有鬼,这对话如此尴尬,李小和也不说破。直接言道:“这附近我好像有些印象,好似年幼之时父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黍田广袤,必有人家在附近。”
郗堂暗自庆幸李小和没有发现州破的言语异常,便也不再多言,只闷头道:“既然如此听凭公子带路!”
三人赶过山口,穿过麦浪,黑夜里如豆灯火随风摇曳,从远处一扇简陋的破窗中射出,果然有户人家。郗堂见到有人家,心想也不错,等避过了今晚这风头,晋楚干戈已了,再寻自家公子也不迟,到时候也好交差。
及至挨近门前,那哪里是什么小屋,不过就是守田人晚上过夜的瓜棚罢了,低矮的一个小窝棚外面斜掩着柴扉,一阵风吹过整个棚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有人在吗?”李小和喊了一声,其实也就是等于叫门了。
“看来今晚有客人过路!”棚内有个老者的声音,随着老者的声音一个中年汉子启门让客。
汉子似乎对过路人见得多了,也不稀奇。望了望天空,言道:“这转凉的天气夜露不少的,客人若不着急赶路,进来避避风寒,权作休息。”
州破低着脑袋朝窝棚里面张望了几下,说道:“这么小的地方,给猫住吧,我们三个人可挤不下。”
那汉子听他这么说,也着恼起来:“我好心好意留你过夜,你却这般言语。瞧你一身打扮也是个有钱的主,自可去新郑城里寻那逍遥去处,莫要来抢我们穷庄稼人的落脚地儿!”
“哼,你当我稀罕你这??????”
“州破,这里我说了算!”李小和面色有些难看。’
“这破地方,我??????”郗堂已经把州破他拦到身后。
李小和向中年汉子一拱手:“这位大哥,且请消消气。此地山高路远,风寒露重,我等外乡之人,更不晓得如何寻路去新郑,此时若能得一落脚之处,堪比堂皇玉舍,还望大哥收留!”
那汉子瞪着眼瞧了瞧李小和,突兀的叫了一句:“你讲的什么文话,我老粗听不懂。要去新郑,朝着这条小向北去,脚力好的天亮就能到了!”汉子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进窝棚去了。
李小和迅速伸手拦挡住门扉,“大哥息怒,息怒。小弟我在这里给大哥赔不是了。我身后那个下人,不懂礼貌,今夜就让他二人站在外面给您守田,只让我进来歇歇脚也好!”
那汉子一听李小和的言语,嘿嘿乐了出来。“那感情好,来,公子里面请!”
李小和被汉子让进了窝棚,这地界的确十分狭隘逼仄,李小和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似乎还不如那孤竹的马车宽敞。两侧斜搭的茅草中散落着不规则的缝隙,月光会调皮的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从一道空隙偷窥你一眼。
“小柱子,你又对客人不敬了!”一个老者责备道。
“二叔,外面那汉子嫌弃我门这地界小,我说了,嫌小就去新郑,那边大!”
“何苦呢,都是漂泊在外的人,我门这里本来也不大嘛,人家说的没错!”
李小和见一个老者斜倚在窝棚最里面的柴草堆上,身子瘦弱黝黑,气力不济。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李小和躬着身向老者行礼。
汉子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有些礼数的,您拣个干净处坐一下,免的脏了衣服。我们穷庄稼人,已经无家可归,只得守着这地方过活。也不嫌这里的好赖了。”
老者插言道:“小柱子啊,是不是门外还有两位客人啊?”
“哼,那两个人才不愿意进来呢!”汉子应付了一句。
“大哥说的没错,那两个下人不用理他,放在外面冻一夜就知道这小小的窝棚也是很不错的!”
那个被称作小柱子的汉子接过话头:“家里简陋的很,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里只有我和二叔,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委屈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