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道人接着回忆:
“这一分开,再也没见过弘青那厮了,估计是填了哪个修士的肚皮,活该。我当时在荒野游荡,时不时讲经,结识了一群金面佛修士,和他们的主持颇投缘,差点就剃度入伙了。”
“后来不知怎的,金面佛分脉里有个主持,叫什么方田上人的筑基修士发了疯,搅了个天翻地覆。我栖身的那群金面佛死伤过半,直接散伙了。那主持死得挺可惜的。”
莫陆附和道:
“师弟也有耳闻,这方田上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和春轻轻点头:
“散伙分家,我得了主持印信,自攥了一封推介,去投一座鼎盛的准提道大寺,鸦七庙。”
“其路遥遥,几度涉险,全靠对准提正法的仰慕,师兄我才得以撑到鸦七庙山门。刚好还是一次经论大会,赶的好时候,我凭推介捡了个位置,上去辩经。”
莫陆了然:
“师兄后来在鸦七庙修行?”
和春摆手,像是拂去一只死苍蝇:
“不,此行大失所望。鸦七庙僧众蛮横无理,根本不通准提佛法,简直是一群野猢狲!”
“我与这群野猢狲辩经,回回辩得他们要么翻白眼闭口不言,要么只会掰扯些胡编的经文名目反复问我是否读过。我几乎摧枯拉朽,但他们惯会胡搅蛮缠,居然说,我经念歪了!”
莫陆思索了一会,和春道人在五道观时因一本《准提说智经》陷入魔怔。这书只是准提道最基础的入道经文,他貌似也只止步于此经。荒野中难有真经正说,他又是和向来不注重经文的金面佛厮混,辩经水准可想而知。
莫陆在心底用前世民科来类比和春道人,暗暗发笑。
“说我只是个野道士,没有师承,没学过准提经文!太可笑了!准提妙法乃是准提大佛亲授,哪容得旁人多嘴转述?师弟你以为如何?”
莫陆正色道:
“真是有眼无珠。准提善道如高山峻岭,他们不得正法,都在山下苦苦攀登,哪有师兄这种得道高人驾云飞渡来得快捷。师兄,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辩不过我就要动手,一掌将我拍出山门。我在凡人堆里苟活了十一年才养好伤。”
和春道人阴郁的神色复明:
“不过经此一遭,我也得准提大佛青眼,开悟了。”
莫陆隐以为说到了关窍处:
“贺喜师兄,师兄悟到了什么?”
和春道人大笑道:
“不是我念歪了经,是我背后无佛!”
莫陆嘴角一扯。
“鸦七庙号称是雪蛾菩萨座前七鸦盘桓之处,背靠雪蛾菩萨,是故他们的谬论得以广为流传。”
莫陆咳了一声:
“师兄,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经文真能修出东西……”
和春道人接着说下去:
“我若背后师承有名头有来历,定能压他们一头,弘扬准提正法。细数师承,思来想去,也只有紫瑞师父紫瑞佛可堪造就一番。”
莫陆瞟了一眼金像上的紫瑞狐头,忽然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和春道人得意道:
“入鸦七庙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曾见他们演一法,名为供佛,乃是不拘泥死活异凡,集愿推举成佛之法。虽然我不通法门,不过同为准提大道,定有相似共通之处,果然,我稍加钻研就得法了。”
“我之前还留了紫瑞师父一根手指,拿来做供佛正合适。”
莫陆惊道:
“师兄哪里得来此物?”
和春道人有些奇怪:
“当然是紫瑞师父自己拔下来赠我。说起来还是师弟你送来地牢给我的。师弟忘了?”
“啊?你没吃?”莫陆才从记忆边角拽出此事。
和春道人愈发奇怪:
“那可是筑基血肉,直接生吞?师弟当我疯了不成?当然是要好好保存,留作后手。”
他继续回忆:
“供佛仪轨不难,我把师父手指供到莲台上,日夜祭拜。”
“紫瑞师父生长了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师父终于开口了,授我准提正法。”
“胡言。”
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
莫陆侧头,金像上那颗紫瑞狐头活动着长吻:
“老道只长了六日。”
和春道人笑回一句:
“紫瑞师父,那是你而已,我说的是第一个。”
他一抽袖子,扯出一面宽布,贴着墙,围满整座大殿,堵塞门户。
布墙上缝着嵌着一颗颗大小形态各异的红狐首。
“莫陆师弟,见见紫瑞师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