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残山人!”
莫途一眼认出。
和微道人了然:
“果然是赤绳法脉的弟子下的手。冶青应是施展了《无淆大业昭》,活生生篡夺了国中所有修士的因果提升修为,欲与萧前辈一较高下,却被那人得了可乘之机,反丢了性命。”
“能割下他一道影子,冶青也能叫吾师欣慰了。毕竟这《无淆大业昭》本就是吾师从赤绳法脉夺来的,他们不可能不了解此法些许薄弱之处。”
他合十笑道:
“幸好幸好,冶青选择了此法行险速成,而不用我门中诸多阴毒法门。凡人性命,近乎全留,真是大善。”
他躬身向冶青残尸:
“之前我怒你急躁,与你分道扬镳。如今却要谢过你的急性子啊。”
萧数参捻着百残山人遗留的影子:
“他又去了何处?能揪出来么?”
和微道人胸有成竹:
“前辈也知,自在与赤绳两法脉虽力主和睦,却常有互相猎食之举,终惹得天尊设限。此限传于法脉中,不为外人所知,今告于前辈。”
“此限为避世之限,若猎得弟子,须得避世百日,远离一切尘嚣侵染,因果报应,经历……,再经……,如此方得……”
话中不少字眼无法听得,莫途已知是知见障之故。
萧数参安静听完,只挥手道:
“既然无法袭扰黎民,那由他去处。”
“先救此国凡人于凄苦。”
……
螳圣僧弟子所制的鬣国,半日即至。
这般摧枯拉朽下来,不仅莫途心情放松,连诸多以脚量地的凡人也热闹得仿佛踏青郊游。
一人将灿金脚印踏在倒塌的界碑上,莫途忽听闻一道细微女声:
“爸爸妈妈。”
莫途转头,却是个瘦小的女童,倚坐在趴伏的还鹰僧背上,她望着鬣国二字,淌下大颗大颗泪来。
许是察觉到莫途注视,她瑟缩一下偏开身子,搽了把眼泪,死盯着萧数参背影,张口欲叫。
莫途记得,她是小蒲,之前被螳圣僧的弟子制成供佛,经由萧数参亲手所救。
谁知有个不开眼的修士把她掳进须弥乐土,又劳烦萧数参去救一次。
莫途对她倒颇满意,因了她在须弥乐土中的惨状,激得萧数参怒焰高炽,很是省了一番莫途鼓动的气力。
萧数参转头过来,轻揉小蒲脑袋,几道功德刷下去,令她心神都稳定了不少,体表也浮起一层法光。
她欲言又止,只瞥了几眼莫途。
萧数参温言道:
“莫道友,你吓到小蒲了。”
莫途忽然想起,自己确实在须弥乐土中见过小蒲几面,想来没给她留下什么友善的回忆。
于是他识趣绕一步,远远落至两人身后。
接下来鬣国的战场依旧摧枯拉朽,不少僧人遁离此地,连生民也不顾了。
至于此地首脑海残和尚,更是早早便失去了影踪。
收着百战怨血,莫途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
原因无他,经小蒲一遭,莫途忽觉自己有些碍眼了。
以及,他和萧数参深恶痛绝的那些妖魔般的修士之间的差别,好像也不是那么大,甚至,他犹有过之。
他暗道:
“现在,我有个自首报信之功,得他青眼。可到底不是一路人。若是这厮杀得兴起,反将我度化了去,又如何是好?”
“又或者,他杀尽了,真要立一佛国,我是投身他麾下做一尊护法,还是直接被他功德洗身,真成了傀儡。”
他该寻脱身之机了。
想到此,莫途冷汗俱下,当即驾驴一跃,靠近被诸多觉者簇拥的萧数参。
小蒲背过身去,瑟瑟发抖。
迎着萧数参疑惑的目光,他扬声笑道:
“萧前辈慢来,我且去为前辈擒来四散的残剩。”
萧数参不语,染成金色的瞳仁盯着莫途看了好一会。
莫途脸都快僵住的时候,他才回道:
“道友且去,勿伤无辜性命,勿忘了践行善道。”
“是极是极。”
莫途逃也似的驾驴窜入虚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