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没想到,女人并不如表面的那样天真柔弱,知道他有家室后就单方面斩断了和他的联系,甚至连怀了孕也不告诉他。
此刻他倒是有些庆幸她没有打掉而是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虽然不知为何又丢弃了,但总归是他唯二的血脉了。
郑光耀扫了眼老旧的被布置成灵堂的屋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嫌弃。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面上仍是矜贵自持,加之那副保养得宜的容貌,看上去倒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
只是动作间多少有些不自然,束手束脚像是生怕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玄葳撩起眼皮睨了一眼,忽然支棱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和刺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履行一下准兽神的职责。”
刺头不知道她又抽什么疯,只能顺着问,【你要干嘛?】
“阉了他。”
【……】
【且不说人家哪里惹到你了,这又关兽神的职责什么事?】
玄葳轻哼了一声。
“衣冠禽兽,也是兽!”
【……】刺头一个倒仰,【兽什么兽!人家是气运子他爹!你想完成任务就安分一点!】
玄葳又哼了一声,满满的不以为然,听得刺头脑袋疼。
不过她好歹没真的做什么,发泄似的甩了两下尾巴,又懒洋洋趴了回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的郑光耀正在声情并茂地讲述一个充满戏剧性的虐心故事。
字里行间,皆是阴差阳错,情之所至,迫不得已。
“如果你母亲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再多留心一点,也不会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好在我们父子有缘,如今又让我找到了你。这些年你受的苦,我以后都会补偿你。”
“唉,可惜楚老先生先走了一步,不然我一定要好好酬谢他。”
“现在你一个人住这儿也不安全,不如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
郑光耀嘴巴都快说干了,他自觉已经足够耐心和宽容,十足的好父亲模样。
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楚迟跪在楚爷爷的遗像前,垂眉敛目,干涩的唇毫无血色,如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郑光耀终于演不下去这场独角戏了。
在公司他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和前妻离了婚之后如今的妻子也是温柔妩媚善解人意,除了另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没有谁这样给他脸色看过。
就算是他儿子,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楚迟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抬头,像是很久不用的机器生了锈,动作僵硬。
“你是谁?”他问。
不带任何情绪,一双墨眸似幽深的古井,黑洞洞的望不到底。
郑光耀愣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楚迟的问题后,他额角跳了跳。
克制着语气道:“我是你父亲!”
楚迟又垂下了眼。
“父亲?”
声音极轻极飘渺,像是疑惑又像是自言自语,刚出口就消散在空气里。
一秒,两秒,三秒。
就当郑光耀忍不住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楚迟忽然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
明明跪了很久,可他站起来的时候,腰背依然是笔直笔直的,一点儿弯曲都不肯有。
郑光耀才发现,楚迟身形虽然瘦弱,其实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以至于少年站直俯视他的时候,竟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种压迫感中挣脱,就被锁进了那双浓墨浸染的瞳孔里。
少年凉薄的唇微动,淡淡飘出几个字。
“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