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剑师回道:“戚灵也昏死过去。”
采澐瞪了他一眼,握紧了拳头。
清简真人眼角曳斜,欲言又止。
另一剑师又怯懦答道:“弟子觉得,那姑娘似乎是……烧断了灵根。”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采澐与姜灵运额头鬓角冒出冷汗,就连小乙也竖起浓眉,瞠目结舌。
烧断了灵根。
他们也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修行的根本被焚毁了。
灵根焚毁,对于凡夫俗子而言,意味着周天行气阻滞,往后余生将会病体缠绵。对于在清微玄都修行的出家人来说,这就等于断绝了大道前程。
断绝灵根之人,即便是悟性再高,用功再勤恳,也无法聚气御灵,因而不能学习任何一门清微道法,就只能死心塌地一辈子做个废人。
在场剑师,开始窃窃私语。
原本仅是一场寻常火刑,经过大掌教清耳真人同意,真人事先也反复叮嘱,根本不会烧伤戚灵,不过是一种恫吓手段,只为了套出她口中实情,怎么就烧断了灵根?普通的野火,哪怕天火,也绝不会烧断一个人的大道命脉,这是出了什么意外?
当时只道是寻常,此刻所有人都不免露出相当意外的神情。
清简真人仅是略带讶然,不敢再擅自专行,扭脸看向身后的师兄清耳。
大掌教真人从蒲团上站起身,甩着袍袖慢悠悠走到戚灵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戚灵的眉心,轻声问道:“谁人放的赑风?”
在场的剑师弟子听见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但众人心内通明,都知道赑风是道门之中最为凛冽的风。
此风是天地造化所生,劲不能吹动鸿毛,势不能吹皱水波,目不能察觉,体不能感知,其性善于钻入,倘若直吹入人身脑后囟门,便会冲透五脏六腑直至足底涌泉穴,不断侵蚀血脉孔隙,此时人身骨肉会自行消散如纸浆,万分凶险。
赑风一旦遇火,则会将普通凡火催化为赑火,就好似以天地为鼎炉,鼓动日精月华,炼化出至纯至炎之焰。
赑火,足可轻易烧断人身灵根,就像是一粒火星撞在一堆硝石、硫磺上,疯狂引燃仅是一瞬间的事。
清耳真人反复问道:“谁人,放的赑风。”
采澐、姜灵运、小乙、楚玄豹及数十位剑师,均是垂首冥思,哑然无应。
清耳真人眉头微微一蹙,“敢做不敢当?”
一旁的清简真人也沉吟道:“我清微门徒胸怀天下,若因顾大道而失小节,也不算个什么,承认了就行,可隐瞒撒谎的话,本座也容不得你!”
此言一出,躲在小乙身后的楚玄豹探出半个身子,双目犹如猫眼放光,摇了摇身子站出来。
清耳真人压住震怒,面不改色问:“哦?是师弟的爱徒,玄豹啊。”
清简真人眼皮低垂道:“玄豹,是你做的?”
楚玄豹连忙摇头,长长的胡须好似鲶鱼般抖动着,“不不不不不,师父,师伯,容秉!不是徒儿做的,我只是瞧见没有师兄弟应答,怕因此事惹得师父与师伯动了肝火,这才站出来,打算说上两句。”
清简真人道:“你想说什么?”
楚玄豹拱手道:“这戚灵不是痴呆了么,却无缘无故恢复如初,胆敢倒行逆施动用西方巫术,现在好了!烧断了灵根,此生不能修习清微道术,自然也无法再学那些外道巫术,虽然对她而言十分残忍,但从大局来看,倒免了去祸害世人的可能,世人常言道,釜甑既坠,反顾无益,师伯意下如何。”
清简真人沉声道:“这是什么话?幸好这真火没有取她性命,不然就是在清微山上杀生造孽了。”
楚玄豹眼珠一转,惨然道:“师父,忘了景泓之事乎。”
话如利刃,割在采澐心头,师弟景泓当街被截杀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大掌教真人也为难起来,听着这对师徒对答,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楚玄豹接着道:“天下大定已有千年,如今四海妖邪又想蠢蠢欲动动摇,咱们清微正道自然不主动杀生害命,可也不能让外道妖邪肆意的侵蚀宰割!戚灵仅被烧断灵根,却大难不死,说明什么?这是天意啊,冥冥之力既保全她性命,又绝她祸害人间之力,实在是天意大道使然!”
清简真人冷冷一笑,“师兄,玄豹所言还算有几分道理。”
清耳真人道:“道理,且不去争。先要先救她性命!师弟医术道行要比我深得多,你看着戚灵的状况现下如何?”
清简真人思索片刻道:“赑风催动真火,自她命门烧灼至泥丸宫,灵根尽皆毁了,身体皮肉倒是没有大碍。之前是经脉残缺,脏腑失主,现在看着又恢复一些,想必是真火同时烧毁了体内禁咒的缘故……”
清耳真人道:“什么禁咒?”
清简真人道:“师兄,我怀疑,是中了失魂咒,或是落魄咒,总之与红月教脱不了干系,保不齐是他们又在行过河拆桥,弃卒保车的手段。”
清耳真人道:“如何根解这禁咒?如何医治醒她?”
清简真人反而面露为难道:“师兄,你这……明知故问我嘛。禁咒夺魂,加上真火焚身,纵教我翻遍玄都医书,也是束手无策啊,我根本不擅长这个。”
清耳真人长长吁叹了一声,仰脸看向身旁一处耸入云间的峰峦。
隔了一会儿,这位大掌教真人才缓缓道:“清凉台,咱们是有几十年没上去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