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车队驶下官道,在路旁一处开阔地停下。
乘客们纷纷下车,舒活筋骨。随从们则帮着樊楼的伙计搭起简易的炉灶,准备午饭。
这可是难得的待遇,樊楼第一厨范良亲自动手。上次他们去少林寺可没有这种好事。
樊楼是真下本钱啊!不过也难怪,除了王大卫,樊楼几个东家家的公子也在队伍里。很合理。
宋制,二十里一小驿,只能歇脚,兼提供简单的食水;六十里一大驿,才有相对完善的服务。
六十里,是行人一天的脚程。在宋代,一路同行就真的是一路同行,除非有人中途生病。
四轮车快,稍微加把劲儿,一天一百二十里也能做到。但是王大卫不同意,原因自然是队伍里有女眷,他不想太辛苦。
只是这个原因他没敢说出口,因为有曹七。凡是跟性别有关的论调最好提都不要提,谁也不知道哪句话就能把她给惹毛了。
王大卫不说,于是这帮“聪明”的家伙自然就想到了“真正”的原因:他们这支车队只是明面上、看得见的队伍,还有一支看不见的队伍在跟他们同行。
那支队伍虽然也能造四轮车,但是为了隐藏身份,他们只能用传统的方式行进,一天六十里。
与那支队伍同行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哪有《西游记》可看?
王大卫在享用午餐的时候,汴梁城里却有一批人正在忙着吵架,顾不上吃饭。
不过他们都是钟鸣鼎食之辈,饿上一顿也不算什么。
吃饭哪有吵架过瘾?
吵架的起因是枢密使文彦博弹劾韩绛。
老文认为,西北那边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韩绛一手造成的,若不对其严厉惩处,则朝廷威严将荡然无存。
韩绛也不是孤家寡人。韩绛的父亲韩亿曾在仁宗朝做过参知政事,两代高官,门生故吏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纷纷跳出来为韩绛辩解。
理由这东西,只要肯找,总是不缺的。
有人辩解,自然有人继续发难,于是双方就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热闹,越吵参加的人越多。
其中不乏有人真心觉得这一切都不是韩绛的问题。韩相都已经亲临前线督战了,那些丘八怎么就不能体谅韩相的苦心呢?
吵架嘛,自然是要歪楼的。渐渐地,吵架的焦点就转移到了变法上。
这下更热闹了。喷韩绛,大家不过是顺水推舟喷上一句;喷新法,那大家可以发自肺腑地喷上一整天,都不带重样的。
目标换了,不少参与吵架的人也随之转换了立场。有人贬韩绛,却支持新法;也有人维护韩绛,却认为新法才是罪魁祸首。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文德殿俨然成了菜市场。
王安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文彦博挑起话头之后也再未发表任何看法。
赵顼坐在上面,认真聆听每一位大臣的发言,面无表情。反正他坐着,别人都站着。不急。
赵顼不急,底下却有人着急。韩绛的弟弟、开封知府韩维如芒在背,心中百转千回......
同一时间,西王庄的空地上,还有一人愁得吃不下饭。
董群面临一个难题,他想把西王庄建设得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以此来彰显董家的实力。凭借钢筋和水泥,做到这一点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僭越这个词就成了他迈不过去的门槛。
在大宋,什么身份的人住什么等级的住宅有严格规定。超出规定即为僭越。
虽说这种现象很普遍,官府也基本上睁一眼闭一眼。那是因为那些人做得不算太过分,追究起来也没多大意思。
但西王庄要是按照当初几人留下的设想建设,那可是大大的僭越。这都比皇宫还要好了,官府想闭眼都闭不上啊!
可要是老老实实按照规定盖,董群一万个不甘心。而且,就算王公子深明大义不说什么,曹七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