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琴声越发压抑难忍,音速逐渐激进,像是陷入疯魔,再无章法。
整个曲调大起大落,一发不可收拾。
手指哐哐当当的砸下去,刺激耳膜,来回撞击大脑。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高高吊起,紧张的好像不能呼吸。
弥南屏息凝神,手指飞舞,光影交错在黑白琴键,生怕一个分神就弹错了调。
舒呓语紧跟其后,由重转轻,骤然分离。
细碎的脆响重新冲击过来,高调融入,悲鸣呜咽开始节节败退。
整个音乐基调从死寂复燃,一点点蔓延出生机。
快要接近尾声时,舒呓语视线落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
上辈子弥南闲暇总喜欢弹琴,知道他也会的时候,曾经邀请过他很多次。
舒呓语从来都没有应承过,因为他不喜欢所以不想迁就。
这张琴谱是徐昂在弥南死后给他的唯一东西。
他知道那是关于他们的故事,每个字符皆是悲苦
纸张上那些蕴开的水痕,化开的墨,叠了一层又一层,变得斑斑驳驳。
即使没有当场看见,他也可以想象的到男人那时候的悲哀与无助。
易感期是基因携带的天性,有多难熬他也经历过。
一个人怎么对抗的了本能?
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无法满足条件等待的只有死亡。
弥南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一次次试探。
舒呓语总是不懂男人莫名其妙的倔强。
他就是个垃圾乐色,男人完全可以抹杀掉他的一切重新来过。
可他偏偏不愿意,宁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死死的记住舒呓语给过的痛,结痂,抠烂,再结痂.....
有时候他也恨。
恨弥南。
恨他要走不如干脆带着他一起死了。
也好过他在人间炼狱苦苦的熬。
刚开始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弥南写的东西,生怕发现一点点与他相关的思念就破了防。
后来他在家里反反复复的弹过无数遍,希望可以感同身受以此来惩罚自己,可每次都差点意思。
他受不那样的死寂,续写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好像这样就可以抚平一些心里负罪感。
结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的人,从一开始就被宠坏。
不疯不死不失去不到绝境,又怎么看的透自己。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完全空白,甚至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认清自己的心意,那并不容易。
舒呓语到底有多自私,只有天知道。
不然弥南怎么可能会死?
他无法做到自我救赎,于是便不肯承认。
至死都不想说出那一句喜欢。
其实何必呢?
深情早就在。
不然怎么可能在一起六年都不觉得腻?
愚蠢的男人懒得想,慧极的男人想太多。
他们一个以为没有爱,一个以为不会爱。
没长嘴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局?
他们的故事也注定了悲剧收场。
随着帷幕的下落,舒呓语单手敲击黑键,发出一连串轻快的尾音。
至此,结束。
体育馆有瞬间的寂静,沉默之后是如雷的掌声。
灯光亮起,每个人脸上都有不成程度的悲喜。
舒呓语拉起弥南走到台前鞠躬致谢,由始至终,都紧紧牵着男人的手没有松开。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首好的表演曲目,甚至没有完整的乐谱。
舒呓语之所以要弹它,是因为想要粉碎那些过去。
他想要挣脱自困的枷锁,重新开始。
他坚定那样的弥南再也不可能会出现。
他们这辈子的故事,从伊始到生命尽头都将是愉快的篇章。
舒呓语对弥南俯首称臣,拥护为王。
* *
迎新晚会最后在郭木晨简单的发言中愉快落幕。
所有的悲喜在少年人的心里都是风过无痕。
哭过笑过之后,全都开开心心的准备出去聚餐约会,好像刚才那些眼泪都不曾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