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林小婉一睁眼，就看到了马素英的笑脸。她手上有一沓叠好的新衣服，对林小婉说：“妮儿，醒啦，醒了就起来。”说着，就帮着林小婉穿衣服。

林小婉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也没有被母亲这样温柔地对待过，马素英让她干啥她干啥，伸胳膊抬腿地穿上了新衣服，完全不像平时跟个小辣椒一样的性子。

马素英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跟小姑娘这样相处，耐心的不得了，穿完衣服，自己坐在床边，让林小婉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凳子上，给她梳了一对麻花辫，辫梢各用一块红绸布绑了。不过她也是第一次给小姑娘梳头，梳的不太好，松松垮垮的。她看了又看，有点不满意，只能说：“没事，妈多梳几回就好了。”

林小婉突然把扭头伏在了她膝盖上。马素英也不动，只是轻柔地用手慢慢地摸她的头发。

林小婉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原来妈妈是这个样子的，原来妈妈的手这样软，这样暖，给她梳头都不舍得用一点力，好像唯恐把她的头发梳掉。原来妈妈的手滑过她的头发，会这样的幸福。

娘俩收拾好了下楼，大家都在楼下笑着看着她俩，林大军手里还端着一碗面。

林小婉走到他跟前，他把面端给闺女，憨憨地笑：“俺妞今天又大了一岁了，新的一年好好学习，有啥事跟爸和你干妈说，有啥活也安排大人干，别啥事都往心里憋啊妞，爸嘴笨，不会说啥，以前的事咱都不提了也不想了了。”

这碗面就是煮的挂面，并不好吃，就是开水煮面，里面放了点调料和青菜，还有个荷包蛋，盐放得太多了，汤都咸得发苦，林小婉只好挑着面吃了，又把蛋吃了。不过虽然不好吃，她却觉得，还行，也不比她做的差。

今天她是小寿星，平原省的规矩，寿星什么都不用干。中午饭才是正头，马素英坚持要摆在自己家，大师傅一大早就来忙活了。

不过到底通知的晚，食材也不齐，大师傅用两家的食材，自己又带了一些，倒是备了四凉四热八个扣碗的正经席面：凉菜有花生米，小葱豆腐，卤肉拼盘，干炸带鱼；热菜有核桃鸡丁，肉丝带底，焦熘丸子，鱼香肉丝；八个扣碗，蒸小酥肉，排骨，鸡块，鱼块，梅菜扣肉，藕夹，八宝饭，四喜丸子。主食就在纯白面的大馒头。

一共摆了三桌，马素英和赵厂长把要好的同事朋友都叫过来了。赵家难得有喜事，叫到的人也没有推脱的。又是过年，家里都不困难，来的人也都拿了礼。

这半年林小婉也跟着马素英东奔西跑的，大家对她也熟悉了，没人对马素英认林小婉当闺女的事意外，倒是看到这样的席面对林小婉又高看了一眼，这赵家对这闺女可不是一般的看重。现在这一桌饭，上面有大领导过来也不一定能凑齐。

赵厂长支持这件事是支持，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趁着这次摆席把该请的人都请了，过年就不再来回拜年了，跟几个同事还有战友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其他什么事都不管。马素英不管他那一套，带着林小婉挨桌转，跟大家聊聊天。她最看不上老赵这样，干什么事目的都不纯粹。没人处马素英就对着赵厂长沉了脸。

林小婉今天穿着马素英给赶工出来的那件红棉袄，这半年她养白了，红色的棉袄领子上的白色毛毛衬得她粉妆玉砌的，小脸白里透着红，小嘴也红红的，看着就喜欢人。

她心里快活，就看不得干妈不高兴，摇着马素英的手一连声叫妈，竟把干字去了。马素英被她叫得心都化了，当着众人的面就把闺女搂在了怀里，看得众人喝彩连连。

这一场只闹到了下午三点才散。

人都走了，马素英带着林小婉和林红军收拾客人送来的礼。

林小婉拿了本子记着，这些礼将来还是要还礼的，谁送了啥可要记好了。

这堆东西里面好东西可不少，光绸缎被面就有四床，毛毯五床，床单八条，暖水瓶两个，搪瓷脸盆两个，可以说，就这些东西，都够打发一个闺女出门子了。

就这还不算这些人带来的各种吃食了。

马素英看这些东西都淡淡的，指点小婉：“没事，你踏踏实实收着，有要用的就用，回礼的事有妈呢，这些人啊，平时想给你干爹送点东西都找不到门，其实不请他们也可以，我就是想着你要是有啥事需要这些人帮忙的时候方便。”

拖拉机厂效益好，职工待遇好，又是部里直管，L市的这些人就算是自己家没有孩子要安排进厂，就没有个亲戚朋友了？就是不用安排人，让赵厂长批个条子给老家村子买拖拉机的指标总是可以的吧？老赵的关系又广，战友也多，让人不巴结都不行。

晚饭是把剩菜合到一起烩了，又加了点粉条，一人盛了一碗就着馒头就解决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