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露将缴做麻花的手指收在了膝头,佯装无意道:“宫内的朋友?”
左右无事,谢从安笑了笑,继续陪她过招。
“怎么,连什么朋友也好奇,难道你也想认识?”
削葱似的指尖在桌上空点了点,透出了几分不耐烦,“这荷风小筑记在绿珠夫人名下已有十载。若此事处理的顺利,绿珠夫人便是换做长露夫人,于我也并无区别。”
长露对上她的目光,有意试探道:“小姐的意思是这座庄园和绿珠夫人的身份便是送我安身保命的吗?”
“安身可以,至于保不保命……”谢从安笑笑,“的确不大好说。”
“小姐说笑了……”长露终于慌乱起来。
她有些后悔跟来,又心知自己别无选择。
谢从安状作可惜的摇了摇头,“我以为惜命的人才是最懂事的。”
“小姐莫要动怒,”
长露陪着笑,收起了满心试探,将那番旧事娓娓道来。
荷风小筑中幽静难言,连偶尔一身虫鸣都显得四境空幽。
谈话结束,长露将人送出屋外,只见楼下两排举灯的侍从静静而立。
夜风偶过,连衣袂声响都鲜少听闻,无法估算这些人在这处候了有多久。
她瞧着那琉璃灯盏中明亮的光,刚有了几分安定的心又忐忑起来。
这位谢侯府小姐的身份,她并未猜到。
传闻中她嚣张跋扈,性格乖张,与眼前这位毫无相似之处,实在是让人拿不准。
如今故事都已说完了,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在等这自己呢?
……若被交给皇帝……背弃其主,必然是要被杀了的。
心里的慌张似墙角野草四处疯长,须臾间将一片高墙覆满。
一双细软小手忽的搭上她手背,冷的吓人。
夜色中的谢小姐毫无烟火气,恍惚看去便似个故事里的假人,白玉为骨,萤石为心。
她又微微笑了笑,似有安慰之意,“夫人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长露立在竹楼栏杆处,目送一队灯火渐行渐远。
行入竹林之前,谢从安忽的转头,又朝她一笑。那笑容美则美矣,却莫名惹的她汗毛竖立,忽然就明白了方才的话。
荷风小筑即便是给了她,不听话,绿珠夫人便仍是长露夫人,死罪究竟还是逃不过。即便是做了绿珠夫人,有这华服美室,惹了她仍是随时会被抛弃的卒子。
听话,也不过是换个牢笼罢了。
长露咬牙。
只是比起大内监牢的凄苦,比起葬送性命的一刀,她还是宁愿选择这繁华的禁锢,苟且偷生也不错啊。
袖中的双手紧紧相握,长露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和不甘。
众所周知,谢侯府便是当年的定国公府,虽然忠义侯为人低调,但他这姓氏已注定了举足轻重的身份。
谢家在此事之中的牵扯未知,她不敢随意造次,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高处视野极佳,轻易便能将四周景色收尽于眼底。
点点星火遥遥铺向来时入口,粼粼水光处便是方才路过的风荷苑。
此时夜色已浓,整个院落中却灯火通明,丝毫不妨碍欣赏这风荷小筑各处景色。
一看之下,长露方知荷风小筑并非它名字一般精致细巧。地势之大,令人心惊。
这般的地界,夜间燃起如此数目的灯火,究竟需得多少人手?
这院子的管制之严让她不敢细想。
长露捉紧双手,只觉通体冰凉。
逃不出了。此次当真的逃不出了。
只盼这个谢从安当真只为朋友,不然便说不好自己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回城的马车中,谢从安取出袖中玉玦,静静摩挲着其上的雕花刻字,细细思量着方才长露口中的故事。
秋贵妃的这件旧事里,果然牵涉了那位逍遥良王。
现在她已经确认了秋贵妃与韩子束的奸·情是假。可是为何这位王爷要去做伪证,害死秋贵妃呢?
讨好菁妃?
他一个好好的王爷,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过,这也可以确认他与菁妃是一派了。
或是有什么断不掉的利益牵扯,令他不得不做这件坏事?
谢从安唤出影卫。
“南境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遇到些情况,需耽搁几日。”
谢从安琢磨一阵,吩咐道:“那便先查良王。你们小心查探,切莫惊动他本人为上。”
她靠在车壁上,忽然有些期待。
良王殿下,听说是个极有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