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的灯火通明,左右扭动的火焰发出柔和的光芒,桌案的茶水已经没有了热气,牛皋还坐在那里沉思。
很难想象一个身高九尺,面皮枣红,豹眼环睛,又满脸络腮胡子,活脱脱一个猛张飞的浑人能做出这样沉思的动作,桌案下垂手站立的牛副将也不敢笑,心中暗暗腹诽:“老大……你那副尊容实在不是诸葛孔明的料子,别装了,看着怪累的慌……”
牛皋挠了挠头,实在受不了自己老是保持一个姿势,咧嘴嘿嘿笑了两下,道:“牛通,我让你打听大帅那里的情况,你他娘的就发现大帐戒严,还有人抬进抬出?”
牛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实在受不了牛将军在斯文和粗鲁之间的快速转换,道:“帅账中有大帅和岳少帅,跟兄弟们打听,有人还看到了两个道人和一个抱着娃子的妇人?后来大帐就戒严了,后来不知为何,几个军医抬着一个人进了大帐,过了一段时间,又抬出来,听说死了,后来,就传出命令让大家每个人都做三根箭竿的命令,末将也不知这么做是为何?”
牛皋长长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你了,就是本将军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都没有想到,一尺八长的箭竿有个屁用,一看就是弩箭所用?全军五万余人没人做三根,就是十五万根,人家金兀术修得一手的好工事,用弩箭攻城么?”
牛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道:“这个末将就不懂了,大帅一向用兵入神,想来一定有妙策。”
牛皋摸了摸下巴下乱糟糟的胡子,牛眼一瞪:“你当老子不知道么?岳帅用兵厉害你有老子知道的多?本将军倒是不担心大帅,倒是这几个外来的人挺可疑的,你小子待会儿再出去查看一下,多打听一下这几个人的动向。”
牛通面露为难之色,道:“这几个人都被岳将军严密保护起来了,末将恐怕不能靠近。”
牛皋气的胡子都炸起,走到牛通跟前,伸出小棒槌般的食指,在他的头盔一阵敲打,道:“你不会想办法么!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个活人靠近不了,不是还有一个死人么!查一下那个死人现在在哪里,今天夜间就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收获,你亲自去,别人去我还有点不放心。”
牛通领命下去,牛皋坐在桌案前,一口饮尽杯中茶,喃喃自语道:“这事儿她娘的透着邪性,可别出意外才好。”
虎奴爬悬崖,回头看看山下灯火笼罩的宋营,咧开大嘴嘿嘿傻笑了两下,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地势,迈开大步向一处草丛走去。
走进草丛之中,虎奴眼睛一下瞪到最大,向前紧走了几步,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又绕着草丛走了几圈,站在草丛中又左右查看了一眼,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眨巴眨迷惑的双眼,道:“好端端的人怎么没了?老太爷的药不管事了么?”
“嘿嘿——”山顶轻柔抚过的风声夹带着树叶摩擦的哗哗的声音中猛然出现一声阴冷的笑声,声音尖锐而悠长,入得耳中,像勾挠透骨,顺着脊椎往下,身一阵麻酥酥的透着极度的不舒服,声音中带着刀,每笑一下,仿佛就在骨间用刀用力的刮过一样。
虎奴双手用力的捂住耳朵,牙齿紧紧咬住,双眼怒睁,摇摇晃晃的转了几圈,大声喊道:“是谁?”
声音掐然而止,黑暗中随风轻微摇动的树丛也变得阴森,一条干瘦的黑色影子从树丛间走出。全身都是黑,就像整个人都被黑布包裹一样,只露出一双有些狭长而微微挑的双眼,眼睛乍一看毫无神色,如果多看几眼,就会发现,木然中带着冷残忍,不像人,倒像阴冷无情的毒蛇。
来人站定,看着狼狈不堪的虎奴,桀桀冷笑道:“杜家还真是堕落了,杜松这个老家伙,竟然派个傻子出来办事。”
虎奴虽心智不全,但多少还明白一些是非,此刻心中一个心眼儿的只想着二小姐交待的事情,丝毫没有理会这个人的讽刺,晃了晃被刚才魔性的声音摧残的发晕的脑袋,大手一伸,憨声憨气的道:“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可不客气!”
来人笑了,这憨货站在那里从脚到头都透出憨傻之气,心中暗暗好笑,反正人已经到手了,逗一逗这个傻子,好像也是蛮有趣的,想到这,笑着道:“我若是不给你,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虎奴楞住,以他有限的智商实在想不到对方这么干巴巴一把柴的身材敢这么跟自己叫板,拍了拍胸脯,大声道:“你不给我我就揍你,我刚学会了一招黑虎掏心……,还有什么来着……”
这个人都快笑抽了,实在没有想到在这次任务完成后还能遇到如此的极品,看着虎奴还在那费心的思索,笑道:“行,你就用黑虎掏心,你若是赢了我,我就把人交给你!”
虎奴咧开嘴嘿嘿笑了几下,既然人在他的手,我一拳把他揍倒了就好,要回了人,也好找二小姐交待,摆好了姿势,道:“你小心了。我这招可厉害了。”
来人双手抱肩,眼睛笑抽得成了月牙,伸出右手,手掌向四指勾动,做出个召唤动作道:“来吧!”
虎奴双腿微曲,小腿肚肌肉高高鼓起,脚尖在草地猛的一踩,人如猛虎下山一般,草屑才刚刚飞舞,人已经出去了三丈有余,半空中钵大的拳头青筋毕露,破开空气夹杂着呼啸的风声,直奔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身躯如麻杆,动作如柳叶,待到拳风迫近,整个人如一大片定在地的叶子,身子诡异的向后一飘,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斜斜的倒在了半空中,恰好躲过了这一拳。
虎奴微微一愣,见拳头被躲开,一直藏在腰间的左拳猛然挥出,直击向斜斜在半空的黑衣人小腹。
黑衣人伸出手抓住虎奴缩回去的右手,身子扭曲成蛇状,双腿飘起,一下子缠绕在虎奴的身,腾出来一支手闪电般的在虎奴的鼻孔处一摸,又极快的扭曲着身形滑到虎奴的背后,慢慢的转过头,眼睛里透着兴奋。
虎奴只觉得一阵刺鼻的腥辣味道充斥着鼻孔,热热的一股气顺着鼻梁涌向额头,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的树丛都变得几个,每一个又都在左右的扭动,虎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扑倒在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