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婆子陪笑:
“睡不着,想跟太太说说话,也不知你赏不赏光?”
刘二女一边让琼英拿副碗筷,招呼她坐下一起吃,一边笑道:
“啥赏光不赏光的,你说话就是好听。往后啊,有啥事你就直说,咱庄户人家可不讲究这个。咱们相识一场,你也知道俺,日日没啥事,就想着找个像你一样的老人给讲讲古呢。”
牛婆子笑了笑,见她真心相让,且自个也有事说,坐下来更容易说话,谦让再三便不再推辞。
刘二女心中一动,鼓了鼓勇气开口:
“话说到这份上,有句话俺也不吐不快了,也不知道你日后有啥打算。”
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话说的太生硬,急忙找补:
“你可别多心,俺可不是想撵你,就是相识一场,想知道你日后有啥章程,俺们能出力的尽力帮衬一下。”
牛婆子当然不多心,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
早从她被发买那天起,别管心中存了多少愤愤不平,多年的生存本能却不由自主的在为这事做打算。
比如把随身携带的多年攒的银子换的银票趁人不背藏的更隐蔽些,比如在人伢子那里要有眼色……
后者是期望人伢子给自己找个好主家,前者则是万一人伢子不靠谱,也有银子赎身,日后出去了不拘是去谁家做个教养嬷嬷或是凭借一技之长谋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她欠缺了一些运道,没有在京里谋个好主家,但在京外却遇到了张知劲。
主仆一个院子里住了许久,牛婆子对张知劲夫妻自认有几分了解,以前以为今生再见已是渺茫,哪知如今却又再见,而且对方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
她当时不由心中一动,琢磨着高门有高门的好,寒门也有寒门的好,只是毕竟关系自个后半辈子不免有些犹豫,不过在当晚与琼英等人聊过后,牛婆子终于下定决心。
“正要给太太说呢。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跟太太家可不该如此?所以我自然愿意留下来伺候太太,不知道你可收留我不?”
刘二女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顿时大喜。
据她所知,别看牛婆子在伯府下人里不起眼,其实人家年轻时也辉煌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经过,是个好帮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趟进京之行,她的性格不敢说有变化,见识却是涨了不少。
尤其如今家里也跃进了士族阶层,很需要一些懂规矩的人。
可惜自家底蕴不深,原本还想着慢慢寻摸,如今真的是喜从天降,真应了那句话,想瞌睡送来了枕头。
此次有心,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可能好事都喜欢成双,晚上张知劲回来,刘二女本来想给他说家里多了一员虎将的事,没想到他先告诉她疑似找到大姐儿的消息。
找到就是找到,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为什么说是疑似?
因为大姐儿现在待得地儿不是张知劲能进的,同时她也出不来,一切都是通过别人说的,所以是疑似。
那么这个疑似大姐儿的人在哪儿呢?
她在县衙附近的恩苑。
那里住着此次宫选的采女。
说来也是凑巧,在三教九流之地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张知劲不禁设身处地的思考,大姐儿最想做什么?
一定是报仇。
要不然她何必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偷跑出去?
只是就凭她显然不能办成,那就只有借力。
那什么地方能达成所愿?除了那座宫城天下也没第二个地方了。
顺着这条路往下查,果然很快有了信儿。
刘二女一听,心道完了,人是彻底回不来了,他们老庄户还敢跟皇家抢人不成?
当即,不禁半是心疼,半是抱怨:
“你说这孩子也是,咋就想着去那地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伯府的时候,有爹有娘有兄弟都要避走远乡呢,何况那比伯府还不好混的地儿,你说她单枪匹马一个人可怎么过?就是成了,这辈子得受多少的委屈?”
万一不成……
“这丫头,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走那条死路?”
张知劲心想,你还哭她呢,也不动脑筋想想,她的户籍不在本地,人却身在宫选之中了,怎么来的?
多半是冒名顶替。
这种事不查出来还好,只要查出来,她如何下场且不说,他们夫妻恐怕也得受牵连。
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多想无用,没得吓到妻子。
而且还不能因为害怕就去衙门举报,一来到底是他们夫妻把人带出来的,有几分香火情。二来明眼人都知道宫里不好出头,如此没出头时没人会去查一个宫女的底细,等出头时,先不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就是大姐儿想必也有了应对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