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五停止了穿衣,就那么半穿着衣服,拿起烟袋吞云吐雾起来。
张杨氏十分着急,催促:
“你咋坐回去了?这不是让那边恶人先告状吗?”
张老五瞪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
“着啥急?大哥都管了咱半辈子了,今儿被人吹两句耳旁风他就能立刻丢开手不成?再说大半夜的俺直愣愣的往大嫂房里转,被人知道了不得骂死俺?”
“那有啥?”
张杨氏一边不服气,一边又惊又害怕:
“这不是大哥回来了?你去看自己大哥而已,俺看谁敢乱嚼舌根。”
张老五拿烟袋敲敲炕边,不容抗拒的命令:
“行了吧你,俺自有打算,你给俺老老实实的别添乱了。”
他嘴上说的硬气,但可能是年纪大了胆儿反而小了,心里总溢着一股子不安。
整个院子慢慢的恢复寂静,五房的众人如何懊恼、担心、后悔、害怕等等不一而述。
只说长房的小窑洞内,张申氏耷拉着腿坐在临窗的大炕边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家元就着炕桌上的蜡烛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孙子的伤口,他既想摸摸孙子的头,又怕不小心碰着了伤口把孙子弄醒了,一时之间不进有些犹豫不决。
正摇摆间,他突然想起张申氏来。
转身四看,他心里醒悟:
“往常若遇什么难事杏叶早提前帮忙解决,今天她一直没动静,怪不得俺觉得不对劲呢。”
想到这,他也不看孙子了。反正孙子正睡这呢,一不小心弄醒了可不好,明儿再看也不迟,倒是老婆子这儿得哄着。
他心里暗暗叹气:
“这都是些什么事?怎么没个消停的时候?老五啊老五,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于是,他往炕边移了移,捂着肚子装模作样的低叫:“
哎呀!可饿死我了!老婆子,有什么吃的没有?”
张申氏冷笑:
“俺还以为你修仙了呢!吃什么吃?饿死得了。”
张家元被噎了一下,他想了想
,试探:
“你真舍得?”
张申氏没好气的反问:
“有啥舍不得的?让你好吃好喝的有啥用?有哪么些东西俺们娘孙没你也饿不死。还有,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不能别那么肉麻?”
张家元无语凝噎,他想摆脸色,但一看老婆子的样子这会儿也不吃这一套呀。
再说老婆子这次真是情有可原。
不摆脸色吧,这一局该如何解?是不是以后自己就只能吃自己了?虽然他有钱可以单请个人照顾他,但那不是加剧夫妻矛盾吗?
他自家婆娘都不管自己了,那不是证明自己没本事吗?传出去他还有啥脸?
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还得把媳妇哄好!
无可奈何之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道:
“老婆子,杏叶!你真不管了?我真的一天没吃饭了。说起来,从你回老家后我就没吃过一顿热乎饭,我饿的胃都要饿没了,你真不心疼?”
张申氏那能不心疼,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她更心疼孙子,不禁嗔骂:
“活该!你是个傻子不成?就是个三岁孩子都知道找吃的,你连个三岁孩子都不如。家里缺那点钱还是没粮没菜,你不吃饭是想难为谁?”
张家元唯唯诺诺,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与平常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他这样反而弄得张申氏没几分脾气了,她没好气的起身便要为男人做饭。
张家元见计谋奏效,心里暗暗高兴。
他干脆趁热打铁,继续哄骗:
“今儿的事我听说了,说起来弟妹是不对。咱对五房那样帮衬,她不看你这个‘僧’面,也得看我这个‘佛’面才是。可她倒好,不仅害得金宝受伤,还不敬你这个长嫂,其心当诛!
我会和五弟好好说说的,一定让她和你赔不是。”
他话音一转:
“不过,你也有不对,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弟妹打架?让别人怎么看你?
你说你,本来一点点小事,如今可好,家丑外扬了,白白的让旁人看了笑话儿。
我那两个死对头这回还不得高兴死?
再说你年纪这么大了,一个不注意,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我们爷孙怎么办?
哎!哎!你……你别哭呀!你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掉起金豆了?我也没说啥呀,我不就是说了实话嘛?哎呀!你别哭了,你一哭整得我心里老大不通快。”
张家元本来说的挺顺口的,那知一转眼发现媳妇饭也不做了,正在那儿低着个头默默流泪。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所以会流泪的女人特别得男人怜惜,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个对付男人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比起随时随地想哭就哭的女人,一辈子没流过几滴眼泪的女人其实更能引发男人心里的触动。
就像张申氏,这个平凡的女人活了大半辈子了,就是亲儿子死了也只痛快的哭了两回,便坚强的迎接新生活了,可如今她哭了,还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只把张家元急得团团转,左哄不是,右哄不是,最后急得恨不得给这个祖宗跪下来了。
心里暗暗后悔不已,唾弃自己:
“你看看你这张破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这时候提什么老五家的破事?这就是‘急功近利’的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