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济一摽绲袖,匡勷而起,眼里透着满怀正气的光芒,作揖于伫立在牗户屏扆前、面色骀荡的司马攸,锦袍袨服,绉褶如龠的走出了齐王府。
司马攸搴帏进入后房,桡木门枋内,谢玖淑妃问司马攸那王济所谓何事,齐王司马攸执榼沉默寡言。
裀毡不耎的坐于筵席上,阒静的看着琥珀美酒觞中璨,眼前惘然出过往的一番岁月峥嵘。
太康四年,洛阳城北几户人家突然间诞下怪子,四肢不全,腹腔倒悬,头颅乃狴犴怪物之模样,但可行走自如,能于豕雉沟通,传于宫殿后,司马炎甚觉奇怪,便问于有相术的侍中王济。
王济早知道这天象异常,便面有沉重之色的说道:“这人不为之人,并且在洛阳都城,说明不日后国家将有灾难来临!”
司马炎一听大怒:“你这王济,是不是在妖言惑众,这天下太平,何来灾难。”
“陛下,这天象是如此,臣看衮州、河南、荆州、扬州等地不日就会发生大水洪灾……”
“既然如此,那朕倒要看看灵验不灵验!”
司马炎自灭吴之后,疏于朝政,怠惰松懈,并且亲小人,远贤臣,变的荒淫无度,不是灭吴之前那勃勃壮志,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真如你所言,朕就不责怪你!”
司马炎轻描淡写,根本不把王济的话放在眼里,后来宫内阉宦来报,果然与王济所说如出一辙。
晋武帝这才回忆起自己认识杨艳时,始作俑者乃是王济,那王济亲临赵府上,一眼见杨艳就语出惊人,断定杨艳姿仪伟懋,日后必是母仪天下的大贵人。
“唉……,国之殇难,竟出于王济之判也!”
“皇上,王济乃妖言惑众之徒,结党营私,现在居然诋毁天下太平,诅咒国家的安泰,居心叵测,理应将他贬谪,不得留于朝中。”
冯紞见王济妖言惑众,一派胡言,令司马炎有惶惶之心,所以就献媚诋毁王济。
“国有灾难,岂可一言语可以诅咒成的,这事情就算了,如若要责罚王济,也必须要留于朝中,做个常侍。”
“是!陛下,下官告退。”
司马炎又想起王济曾屡次派妻子常山公主与甄德之妻长广公主到自己面前哭诉求情,请求自己对司马攸从宽处理,对自己在司马攸的问题竟然偏袒齐王,所以顿觉怒火中烧,竟然敢和自己对着干,还去齐王府游说,由这分明就是手肘向外拐,再加上这次受冯紞和荀勖的蛊惑,遂决定下旨撤销王济侍中支职,但任国子祭酒这个闲职,但常侍的职位依旧。
洛阳城似乎风平浪静,日出日落,殿宇叠嶂,璀玮依然,翚檐翘柧,玳瑁为壁,衔光昱耀,弥望出烜楙的人间繁华。
啁啾隼翥,磔磔苍穹,蔚蓝尽显珵玉无瑕,入冬的天气,寒冽开始把薄云染上了冰结。
“日蚀,快来看日蚀,几十年没看到了,竟然在洛阳城的天阙当空可以看到!”
城中顿时一片哗然,都奔走相告,院内外、街市闾巷上顿时人满为患,喊声敖嘈聒耳,这天空最后一阵漆黑,杲杲阳光如同被缁衣给揞揜住一般,城中进入了黑夜,觚棱殿宇里檠烛立燃,王侯将相都如蜩螗沸羹、爵弁倾上,以为是天怒人怨,苍天来镇邪魑魅。
“这天突然漆黑,今年又是大水,又是天的异象,天狗食日,难道国运殇难……”
晋武帝在龙榻上大吃一惊,双眼朦胧憔悴,这几日本来就神情恍惚,龙体欠安,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阕甚过一阕。
他又嗒然之间想起了王济,有再徵问一下王济的向往,可惜王济以被贬谪为国子监祭酒,如若宣他进殿,则有违君皇不啻云泥的颜面。
抱怨冯紞和荀勖,但此二人是自己的亲信宠臣,如同心腹肱股一般,那不如抱怨皇弟司马攸吧!都是他令朝中上下人心惶惶,还竟然唆使王济,还有常山公主和长广公主一起大闹崇德殿。
“赶快传朕旨意,立刻传下去,把齐王司马攸囚禁于姽荡山。”
“是,陛下,小的这就去办!”
阉宦李献躬身而出,领了这晋武帝因日蚀而起的诏书。
“快闪开,快闪开……”
初冬的齐王府被薄雪沾染上了翚檐的鲂鳞瓦瓯。
府门阒寂的象夜里的寒风,只有冰凉的触动,在金沤浮钉的府门外,抱关执钥的阍门小吏,乌帢缁衣,在掸揩镂漆门枋上的污渍,这初雪薄薄的,在槎桠枝叶上如薤露蕌头的朝气,院中偶有击剑声,这是少年司马冏的课程,脸颐上透露着勃勃的杀气,在狂乱的舞动里,风姿伟懋,垂鬓青帻,尽显蓬葆英气。
薄雪在衡门瓦檐上被抖落了下来,抱关执龠的阍门人见是一群士兵,凶恶极端的模样,进来也不搭一句话,就直接在李献阉宦的率领下,蹅蹴而入院内。
司马攸由于上午一般都在喝茶读书,或者写些遒劲书法,在洛阳一带可谓名噪一时的大书法家。见外面闹闹哄哄的,便带扈从一起出来看看,由于王屯刚好不在府上,太史屈则在琅笈云阁内陪伴司马冏教习剑术兵法。
“你们什么事情,竟然胆大包天敢闯入齐王府!”
太史屈一听外面有动静,遂提剑而出,遇着齐王殿下,便一个纵越,来到了那些汹汹而来的宫廷卫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