哂然一笑,他便头也不回,慢条斯理地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
一首之后,他又背了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到背后再没了声息,他就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背:“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马车上,朱公权哪曾想被自己讥嘲目不识丁的农家子竟然连背三首诗,反过来笑话他不读书,一时间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再加上朱莹面露讥嘲,他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张寿说完便摘下斗笠,转过身正对着马车,就只见车窗除却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人之外,一旁还有个美艳绝伦的红衣少女。四目对视,他就只见那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当下便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笑容。而他这一笑之后,对方就非常明显地呆了一呆。
朱莹确实没办法不发呆。她在京城时,上至深宫大内,下至权贵府邸,就连青楼楚馆也曾女扮男装去见识过,街头更是打马飞驰惯了,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她可以保证,她见过的所有适龄少年加在一块,也挑不出一个如眼前这乡间少年这般出众的。
明明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一双黑布鞋履上甚至还沾着泥土,可他却眉目清朗,清俊闲雅,乍一看她便觉得风仪无双!
就不知道这小郎君的性格如何……
她回过神,展颜笑道:“小郎君,刚刚对不住了,是我家这位朱先生出言不慎冒犯了你。要是你再背一首硕鼠,他就该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张寿看马车中美艳少女那冰肌玉骨,华服美饰,情知她必定出自豪门贵邸,此时见她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如此柔软,他不用想都知道,那大多是因为自己如今这张脸!
他这三年已经看多了这种景象,习惯成自然,便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朱莹这一表态,车中朱公权顿时气得倒仰。如果没有这位大小姐,他转头就能暗中派人好好炮制一下这个胆敢言词冲撞自己的乡下小子,可朱莹偏偏从小就是个贪慕好颜色的!
粉妆玉琢的小孩子,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卓尔不凡的俊大叔……但凡这样的人,只要性格不差,都能从她那得到旁人很少能享受到的温柔善待。
她的口头禅就是,俊逸君子,淑女好逑。如果嫁人之后,次日清早醒来看到枕边人的相貌便觉得嫌恶,还不如不嫁!
至于如果嫁了美男子,将来人老了怎么办,她的回答也很简单——真正的君子,温文尔雅,容貌和品行自当一致,哪怕岁月流逝,依旧是俊大叔,帅大爷……如果做不到,那就配不上君子二字!再说,女人尚且知道保养自己,男人如何不能好好善待自己这张脸?
所以,今天竟然在这种地方偶遇这样一个美少年,这位大小姐绝对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