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雄听了不由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给他往上拽了拽被子,心里像是在想啥。他说:“长大了,说的话也像大人了。我在部队的时候还琢磨你刚多大就去干活了,又扛杆子又搬砖的,不定得咋受不了。”
“现在好多了,慢慢就练出来了!”沈正国说。
“咳!咱家经的事太多了。往后多长志气吧,把胳膊放被窝里,多冷啊!”
沈正国说:“嗯!没事。大哥,这回你就不回部队了吧?”
沈正雄说:“是。大哥这回复员了,往后咱哥几个一块挣钱!”
沈正国说:“你也去打工?”
沈正雄说:“不,大哥想看看以后能不能做做买卖,好了咱哥几个就一块干!”
沈正国说:“敢情那样可好。真是我听咱妈说你刚到家就挣了一千块钱?“
沈正雄说:“是,我也没想到。看看往后咋样吧,冬天也知不道还有没有可干的。”
沈正国说:“大哥,你这都顶我干一年多的了,你刚回来,冬天就好好歇歇吧!”
沈正雄说:“我也没干啥还歇啥啊!没看你俩一年年的多不容易,天天都干十多个钟头的活,一年到头连个礼拜节假日的都没有。还有咱爸妈,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真想让咱家快点有个出头的日子!”
沈正国说:“我不怕,就也是这样想咱爸妈。大哥你真是当过兵,说的话都跟咱庄稼院不一样。”
沈正雄说:“干活的时候忒累吧?”
沈正国说:“刚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忒累,可是不挨累谁给钱啊!”
沈正雄不无心疼的问着自己的弟弟说:“工地上有你这么大的吗?”
沈正国说:“有啊,老鼻子了,还有十五六的呢!”
沈正雄:“咋这大点就不上学了呢?”
沈正国说:“为了挣钱过日子呗!”
沈正雄问:“你们一天能挣多少钱?”
沈正国说:“也就三块钱吧,”
沈正雄说:“那你二哥呢?”
沈正国说:“我二哥我们挣的一样,都是小工,要是大工就能挣的多点。”
沈正雄说:“天天都干吗?”
沈正国说:“那可不天天干,就是下大雨的时候才能歇歇。我们有时候下小雨还干呢。”
沈正雄说:“要是下雨了不干活就不给钱吧?”
沈正国笑了:“大哥呀,你可真是部队里出来的,不干活人家谁给你钱啊!咱又不是工人,国家干部的!”
沈正雄忽然不由的说:“你那时候要是好好上学就好了!”
沈正国说,“大哥,你还记得不?这我都知道,你和咱大姐上学那时候哪年不都是得第一,可结果呢?就拿你来说,最后有啥用了?记着吧,上学没点用!还不如早点干活挣钱!”
沈正雄说:“你这想法可不对,大哥那时候是都忘了。这一当兵才知道,有没有知识那可真是两样。我在部队的时候有个股长,姓袁,人家是大学毕业的,你听那话给哥说的,要不是人家,那时候真都不知该往哪走!”
沈正国说:“是不一样。这我也知道。但干啥还不都是为了多挣点钱,往后过的能好点。我那时候上学,录取的名额有限,能考上好了,可要是考不上,还得回家种地干活,多上几年就等于白搭几年。这回现在啥都让干了,大哥,要让我说,”说到这儿只见他捻着手指又说道:“还是得这个,只要咱手里有了这个,就比啥都好!”
“快把手放进去,忒冷。”沈正雄说。
“不怕。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吧?有钱才能啥都有,往后盖房娶媳妇才不用发愁。没这个,上多大学能咋的!上了大学也得有用你的地方,没地方用,挣不到钱,还不是一样被人瞧不起!大哥,我现在就想,咋样能挣到钱,过上一份好日子那才是真格的!”沈正国说。
听弟弟这样一说,沈正雄忽然感觉竟没了话说似的,直觉得他说的也不是咋不对。看着弟弟,听了他说的话,却不由想起了他和姐姐上学的那时候。
那是在一片收割完了的麦田里,他和姐姐两个班还有其他班的小学生们,在地里一弯腰一弯腰的捡着麦穗,手里多了有的还把麦穗用麦秸扎起来绑在一起,然后都集中到一个地方...
当时那时候正是提倡半工半读,人人高喊着越穷越光荣的一段时期。
沈正雄想:“为啥现在有不少的人们,甚至弟弟也拿学习不当回事呢?知识真就没用吗?”
但他想到考军校自己几乎交了白卷的时候,就深深懂得如果不上学而没有知识,在某种程度上真的会影响人的一生。。
哥俩还正想再说啥,忽然听到门响。
沈正国说:“准是我二哥回来了。”
果然是沈正中。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屋里,就听母亲说:“回来了?”
沈正中说:“妈,还没睡啊?”
周田馨说:“那件事别往心里去了,都半夜了,快去睡觉吧。”
沈天河说:“你哥他们都一直在等你哪,坐车也很累,快睡觉吧。”
沈正中说:“爸你也没睡?”
沈天河说:“这就睡,你们也都快睡吧。”
沈正中进了里屋,看见大哥和正中都没睡,就说:“大哥,别生我气。”
沈正雄紧忙说:“快别这样想,是大哥不对,不该那样说。你也别难过了,人有失就有得。咱以后会挣得更多!快上来睡觉吧,不早了…”
沈正雄一觉醒来,却看见沈正中一会把身翻这边,一会又翻那边的皱着眉头,像睡着,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睡的样子。
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沈正中的嗓子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
两天后的上午。
“大哥,你的信。”沈正国说。
沈正雄正在看着还在睡着的沈正中,回想着前天晚上二弟回来以后一直翻来覆去的情景。
他心想,如果不是自己说了那样的话,给他解解心宽,或许二弟也就不会病成这样了。
想到这,又想到他和三弟在工地上风里雨里干活的情景,不由心里就像是翻个一样不得劲。
沈正国看大哥没反应,就走近了点,用拿着信的手捅咕了他一下说:“大哥,信!”
沈正雄这才抬起头来。
他接过一看却是两封,一封的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一封是他的。
沈正雄轻声轻语的说:“爸妈没在门口?”
沈正国说:“咱妈在了。正跟借壁儿的大妈说话呢。咱爸去跟柳笛拿药了,妈让我给你。”
原来,沈天河和周田馨送柳笛到了门口时,柳笛忽然停了下来,从一个兜里拿出了两封信递给了周田馨。
并且说:”昨晚去大队(其实那时候公社已经改成了乡,大队也改成村委会了。而当时人们已经习惯了,所以就还是总说大队大队的)的时候,一下看到有你家两封信,我就给捎来了。昨天出诊回家忒晚,就心想今早给正中输液的时候拿过来,你看,这还差点忘了。”
周田馨说:“没事,这就忒好了,要不还知不道来信了呢,多亏你了。”
接着,沈正雄又看了看下边他的那封信。但他一看下边地址是昌黎郑家庄村。郑亮?这也不是他笔迹啊!
他不由的看了看吊瓶。然后拆开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