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还是回去!既然没能提干,我就一定要想法挣到钱!”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给宣传股袁股长知道后,他也这样劝他说:“小沈,你是从农村来的,一定要方方面面的考虑好。”
以后还有郝参谋,任干事也都这样类似的劝过他。他谢过首长说:“我考虑好了,现在政策放宽了,我还是回去!一旦党需要了,我就再回来!”
那个时候人的思想境界还是比较高的,也往往把社会需要放在首位。但是每个人,又不能不考虑实实在在的日子,现实中的生活。
一九八四年秋天。
退了伍的沈正雄坐在回乡的火车上。他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城市乡村和田野,不由又想起了当兵前,和他当兵之后,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胡爱玲…
将近五年的部队生活过去了。而如今,她过的好吗?
接着,他就又想起了那些儿时的伙伴。
沈大富,唐大国,尤恩义,周惠来,吴义。他们都先后写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先后的成家了。唯有沈大富还没有找到媳妇。
沈大民也早就写信告诉他,他家的地主帽子被摘掉了,并且和周惠华已经结了婚,而且在以后又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叫沈宏志。
他一路想着,不由又想起了战友安志强给他介绍的对象苗青,他拿出了她的照片看着。
那是一张稍长但又有点圆嘟嘟的瓜子脸,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却是那样好看。
他放下照片,却又不由想起了很多...
他终于听到了列车广播里的报站声:“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昌黎车站…”
昌黎,昌黎…
而当他听到“昌黎”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竟是那样的亲切。
他赶忙走到车窗前,不由的看着窗外,心情是那样激动…
终于回到了家里。
周田馨不住上下打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结实了,比上回回来那阵又长高了,像个大人了…”
说话间,沈正雄看见母亲的气色,好像比他上回探家时要好,面容也似乎多了一点红润,心里就不由的一阵高兴。
但他发现,在母亲那张善良美丽,像姥姥那样慈爱的脸上,已经比他当兵离家时多添了一些皱纹。
五年才见到儿子两回面,母亲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提不了干,就想法转志愿兵啊,那不咋也比回来要好吗?”母亲周田馨在心疼的看着儿子说。
沈正雄望着母亲,就只好把原因和想法,就像在信上写的那样又更加详细的告诉给她,然后又说:“妈,现在政策放开了,干啥也都中了,三百六十行,哪行都能出状元!”
周田馨知道儿子从小就有志气,也有思路。听儿子这样说感觉也有道理。虽然担心他以后的路会该怎样走,但还是为儿子的想法和决定有了一点宽慰。
这时,在地里干活的沈天河回来了。并且也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说:“长高了。但回家就免不了挨累。庄稼人,不管干啥那就不能怕吃苦。“
沈正雄说:”爸,放心吧!我知道,我有这个准备。“
沈天河说:”以后想要干啥考虑好了?”
”嗯!“沈正雄跟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
沈天河看着他说:“那就中。这人不管在哪,要去干啥,不说干出个名堂来,但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活个值得!”
沈正雄听着父亲的话,又说了声:”爸,我知道!“并且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回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上说:“爸,地里还有啥活?我帮你去干!”
沈天河接过水对儿子说:“不用。你就主要想想自己的打算,琢磨好应该从哪去着手。秋眼看这就收完了,地里不用你。”
准是渴了,沈正雄看见父亲一口气就把水喝了,就又给父亲倒了一杯。
”妈,你渴吗?“沈正雄问着母亲。
”妈不渴,你快坐那歇会,多跟爸妈说说话!“周田馨说。
”嗯。“沈正雄轻声答应着母亲,点着头,坐了下来。
沈天河说:“爸还是这句话,既然回来了,就要把自己想要做的事琢磨好。先这那的去走一走,看看,也好有个下一步的打算。”
沈正雄点着头说:“嗯。一会我想先去看看我姥姥,明天我就去各处走走。”
沈天河说:“好。刚回来先歇歇。你姥姥也想你,过一会就去吧!”
沈正雄点着头。
“正雄,妈哪回去你姥家,都总是看见你姥姥看你照片。“周田馨说。
沈正雄听了眼睛不由有点潮湿,问道:”我姥姥从那回生病一直都像信上写的那样好吗?“
”是,你姥姥从那回生病好了以后,身板比以前还硬实,一直可好了!“周田馨说。
”那可忒好!”沈正雄不由高兴的一边说着,看着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说:”爸,你也瘦了。”
沈天河说:“瘦了吗,没有吧,爸身体好着呢!”
沈正雄听了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听着父亲说话一直带劲那语气,还是乐了:“那以后也要注意身板,家里外头的,那么多地都得是你。”
沈正雄说完这话的时候,心里直觉得有一种亏欠。
这时母亲也是这样说:“这多年可是苦了你爸,妈身体不好,本来就帮不上他,还啥都不让我伸手。你俩弟弟在外干活,正人上学,啥事都真是你爸一个人。”
沈正雄听了母亲的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不由的又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他发现,母亲虽然好多了,但才四十多的人却已经有些显老,父亲也是,而且比上回回来那阵真的好像瘦了。
他不由想象着母亲拖着有病的身体在忙里忙外;父亲一年到头,在生产队也好,这回单干了也好,不分春夏秋冬在地里没时没晌干活时的劳累;两个弟弟不论寒风酷暑在外打工的艰难,一幕一幕…
他同时又联想到了自己。
当兵五年竟然没有半点出息,甚至没能为父母分担一些生活上那么多沉重的压力。想着想着他竟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走出门去。
他四下的看着,看着...
这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家,这里有他的童年,有他和姐姐弟弟们一起成长的足迹,从小到大的经历…
父亲经常的披星戴月,早出时害怕吵醒儿女而都是迈着轻轻的脚步,晚归时拖着乏累的身板,常常与夜色融为一体,长长的身影;母亲不顾劳累燃起的,与天边的晚霞或者乌云连在一起的袅袅炊烟,令人心痛的咳嗽...
沈正雄依然这里那里的看着,望着,好像每一处,都写有一家人那么多的不容易,坎坷与艰难…
这时候,沈天河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