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的午后,大明岳州府岳阳城,洞庭湖上也起了阵阵秋风。
岳阳楼上,内阁大臣杨寓凭栏而望,眼前确实是浩浩汤汤,一碧万顷,不由得想起了范仲淹所写《岳阳楼记》里的名句,轻声念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果然这朝堂江湖,俱是一体,分不开的,范老夫子,真是高见啊。”
一旁刚走来刘怀礼赶紧谄媚的说道:“杨阁老忧国忧民,着实是令下官感佩不已。”杨寓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更可况为国为民为天下安危,虽死亦无憾!刘大档头,准备的如何了?”刘怀礼躬身一揖:“杨阁老放心,已是万事俱备。”
杨寓点点头:“这里的事,本官自是有把握的,就不知京师那边,蹇尚书能否劝服汉王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刘怀礼恭敬的说道:“阁老不是还预备下万一那边不成的应对之策了嘛,不必过分担忧。”杨寓摇摇头:“那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但有一线希望,本官也是不想轻易用的。”
正在这时,刑部总捕卢方也上得楼来上前施礼道:“禀告杨大人,鱼筐已经带丐帮弟子控制了岳阳楼外围。”杨寓回身问道:“鱼筐猜到实情了?”“应该是猜到了一些,看他的布置,倒是与大人不谋而合。”杨寓微笑的点点头:“他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你确定他的安全没问题?”
卢方朗声道:“大人放心,属下保证万无一失!”杨寓再次点点头:“你的人安排了多少?”卢方回道:“外围一百多丐帮弟子中,有三成是我们的人。”杨寓回到:“足够了,衙门的人官气太重,安排太多了反而惹人注意。”卢方道:“属下挑选的都是江湖出身的官差,一般人看不出他们是衙门的人。”杨寓摇头一笑:“可今天来的这些,哪个是一般人?”
三人会心一笑,卢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正色道:“禀告大人,还有一事,鱼筐说,如果他没看错,青衣社的黑衣刺灵已经被他安排在外围的丐帮弟子中。”杨寓眉头一挑:“哦?鱼筐还有这个本事?”卢方道:“鱼筐说,也是凑巧,他的人刚占了清风别院门前的街巷,那人就乔装到达了,而且装扮与丐帮弟子相似,他就让人暂时收下了他,也好时时掌握其行踪,昨夜属下抓捕闹事之人那人曾失踪过一段时间,应该是确认无疑了。”
杨寓点点头:“如此甚好,岳阳楼内的老板伙计如何了?”卢方回道:“大人放心,全都已经秘密送走监管,刑部擅长乔装之人人已经装扮成伙计的样子就位,倒是大人您…”卢方欲言又止,杨寓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倒是本官忘了,今日,本官可是这岳阳楼的老板。”
杨寓想了想又对卢方说道:“你先去吧,记住,这里的事,你毫不知情。你只是来协助岳州府负责治安的,还有,告诉刑名,届时该做什么,本官自会给他指示。”卢方领命而去,杨寓转头对刘怀礼说道:“账房先生,你我二人也去扮上吧?”刘怀礼恭敬谄媚的躬身一礼道:“是,老板。”
一路走去,刘怀礼思虑良久,终于一脸赞赏的说道:“原来连鱼筐都是杨阁老的人,真是让下官佩服。”杨寓微微一笑:“刘大档头,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没有完全告诉你们,也是以防万一,并非不信任你们东厂,刘大档头切勿多想。”刘怀礼赶紧躬身行礼道:“阁老言重了,下官哪里会动这些心思。”杨寓也没有再说什么,东厂这些死太监的心思,他如何会不懂?多说也无益,点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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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刚过一刻,萧云就带着漕帮弟子率先到了岳阳楼。漕帮毕竟是地主,就算今日是青衣社做东,漕帮也该承担起操持护卫之责,可萧云看了一眼岳阳楼外围遍布的丐帮弟子,也很是有些意外,眉头一皱,向旁边的属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属连忙回道:“属下也不知道,今日午后,丐帮弟子便大量来到岳阳楼四周,看似无意,实则调度有序。”萧云冷笑一声:“呵呵,与此事关系最小的丐帮反倒这么着急出力,到底意欲何为?传我的命令,速去漕帮护商卫队再调两百人过来,将岳阳楼四周完全守住,把丐帮弟子隔绝在外围!”
属下迅速去传令调人,萧云继续巡视,心中也颇为疑惑,一向在北方活动的丐帮此次如此高调行事,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要借机将势力渗透到江南?看了一圈,昨夜还作为助力保岳阳城平安的焱教反倒却没有出现一个人,这也有些诡异也不合逻辑。
萧云前后左右巡视了一遍,却没有看见鱼筐,也有些意外,两人从最初的一见如故,到后来的不欢而散,其实萧云也是迫不得已,沈武侯太过谨慎,让他做事不免有些束手束脚,本想早些来先找到鱼筐诉诉苦缓解一下,却不想他竟然不在。
突然,萧云的眼神停滞了一下,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眼光,这本该是一个很普通的身影,一身破旧的工衣,背一卷破旧草席,腰上缠一个破旧的小包袱,除了身材高大一点,和其他的丐帮弟子也没有太多不同。但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很普通的身影,却让他突然感到了一阵不安和戒备,这是与生俱来又经过多年徘徊于于生死边缘才锻造出来的特殊直觉。此人绝对是绝顶高手!萧云在心里给这个身影下了定义,可这人究竟是谁?丐帮还有这样的高手?来此潜伏又意欲何为?
带着满怀疑惑,萧云走进岳阳楼,笑容可掬的老板已经在大厅迎候。岳阳楼这几天其实早已经是被漕帮包下了,所以漕帮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顾,按客人提出的要求,今日偌大的大厅里,只有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七把椅子。
萧云看着老板,却怎么都觉得今天这个老板骨子里的东西好像不一样了,萧云直勾勾的看着老板,微微皱眉,正要发问,却又感觉到了从柜台里传来的压迫感。萧云猛然回头,那个原先一直低头算账的账房先生也抬头看着他,一双阴恻恻的眼睛,让他很不舒服。萧云心中冷笑,事出怪异必有妖,更别说连续这么多的怪异。不过这下他反而释然了,要来的迟早要来,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势。大不了拼死一战就是,这也是他从当初加入青衣社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了的觉悟。
于是,萧云也就放弃了原先要将岳阳楼的老板伙计请出岳阳楼的打算,也懒得再和这假老板费口舌,坦然的第一个坐上了那张桌子的下首位置,轻轻一挥手,漕帮弟子立刻很自觉的占据了大厅四周的紧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