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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唐僧的牢狱之灾

唐僧等人做出惊天大案,犯了杀人、放火、抢劫罪,唐僧是主谋,三个徒弟是从犯。这件事可信吗?可信!一则人赃俱获,二则刑讯之下,(悟空)供认不讳。唐僧倒霉不奇怪,他不倒霉才奇怪呢!《西游记》第九十六回和第九十七回,距离灵山八百里远、六七日路程的地方,是天竺国铜台府地灵县,唐僧陷入到一场官司当中,被关进了监狱。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唐僧他们一路西行进入地灵县城。经人指点,到寇洪寇员外家化缘。寇洪是县城里有名的大财主、大善人,四十岁时,发愿要斋僧一万人,到今年共二十四年,已经斋僧9996人了,还少四位就功德圆满。唐僧师徒正好四位,来得正好,凑足万人之数。寇洪热情接待,强留唐僧等人多住些日子,以便举行个功德圆满的道场。盛情难却,唐僧师徒在此滞留了半个月。这些天里,寇家每日大摆筵席,猪八戒贪图口腹之欲,不断敲边鼓,要住上一年。法会完毕,本来可以出发了,寇太太提出,她想再斋供四位和尚半个月,给自己修德积福,寇家的两个孩子也挽留四人另外再住半个月。这一家人都是各修各福。唐僧急于赶路,不肯接受。八戒不乐意,嘟嘟囔囔,挨了唐僧的骂、师兄的打,悟空嘲笑八戒,差一点招来《紧箍咒》。取经团队内讧起来,寇家只得放行,但寇太太心中不悦。拒绝别人的好意有时也会惹来仇怨。寇洪又搞了个盛大的欢送仪式,广邀亲朋,僧道念经,锣鼓喧天,旗幡蔽日。因为规模太大,引起强盗注意。灵山脚下居然有强盗!他们当夜打劫了寇家。躲在门后的寇洪见财产被抢,追着强盗请求留下一些东西,结果被打死。寇太太对唐僧不接受自己的斋供本来不满,如今家破人亡,迁怒于唐僧。她对儿子说:自己亲眼看见点火的是唐僧,持刀的是猪八戒,搬金银的是沙和尚,打死寇员外的是孙行者。一状告到了官府。寇家不到管理百姓的地灵县衙报案,而是找监察官员姜刺史告状。姜刺史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能是平时大包大揽习惯了。得知有几十人杀人放火,大案要案,派了一百五十名拘捕人员,执着兵器追赶唐僧等人。唐僧师徒四人出城之后,当晚在一处破庙安身避雨。那庙年久失修,只能站着或坐着,无处睡觉,湿冷难受,八戒又嘟囔没完。第二天,他们巧遇了抢劫寇家的强盗,三十个贼人又来抢他们。孙悟空怎么会被人抢呢,轻松截获那些被盗财物准备送还寇家。这时四人不知道寇洪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自己被人诬告陷害。强盗花言巧语哀求唐僧大发慈悲,唐僧心软了。孙悟空本来想一棒子打死所有的强盗,又怕师父怪罪念《紧箍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孙悟空因为曾经打死强盗,被唐僧驱逐,这次也学乖了,唐僧说放人就放了吧。折返回城的唐僧师徒被追捕人员逮个正着。因为放走了强盗,赃物又在自己身上,唐僧等人百口莫辩。主审官刺史姜坤三是科举考试出身的,读过圣贤书的清廉官员,正直贤良。他见唐僧不认罪,下令动用酷刑。

中国古代司法没有律师辩护,没有陪审团监督,审案子的官员自由裁量权很大,他们不是无倾向性的仲裁者,而是高高在上的父母官。打官司的“当然”是刁民,父母打孩子没有错,对刁民刑讯逼供也是审理案件的便捷途径。经得住疼的可能会多挨打,经受不住的早早招供,也可能会屈打成招。必要时,主审官可以对证人用刑(次数和刑具有限制),如果这个环节嫌疑人或证人死掉了,官员不算违法,官府也不赔偿。

唐僧有好徒弟悟空替他挨打,自己还没受到皮肉之苦,已经吓得半死。按照悟空的对策,既然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早早认罪,签字画押。案子破了,唐僧师徒四人进了牢房。杀人偿命,他们是重罪,估计都得判死刑。在人屋檐下,狱卒来敲诈。马匹、行李被大家分了,宝贝袈裟也落入小人之手。唐僧挨了打,“命中该有这一难”,悟空没再替他。

作者如亲见一般,细致描写,把那个时代司法的黑暗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一个县城能有多大?寇员外好心款待外国僧侣,却被残忍杀害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没料到外来和尚是恩将仇报的凶恶歹徒,姜大人雷厉风行,迅速破案,明镜高悬,乃栋梁之才。如果是普通人遇上了这事,可能到此为止了,只能等着被处死。如果想脱困,凭着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中任何一个人的本领,稍稍用点力气,都不是难事。但孙悟空还是希望尊重司法程序,冤案得到昭雪,不至于让人们感到好人不得好报,外国人就一定是坏人。也不想让那些自以为是、浪得虚名的官员,草菅人命,还博得清正廉明的名声。到了夜里,孙悟空开始行动了。他使出法术,装神弄鬼恐吓那些陷害报复的人和昏庸弄权的官员,又走了一趟幽冥府,改写了生死簿。孙悟空显示的三个神技非常有智慧。

第一步,原告贪生怕死,即以死威胁。悟空先从寇家邻居那里打探明白寇太太的底细,然后假借寇洪诈尸,警告寇太太只做功德不修心、诬陷好人会下地狱,阎王要拿她问罪,迫使寇太太第二天说了真话,赶紧撤诉。

第二步,主审官员求官求名,即以身败名裂恐吓之。悟空扮作姜刺史去世的长辈显灵,责备他审理案件不问前因后果,一味用刑,冤枉无辜,逼他重审案件。姜刺史立刻承诺认真办案。

第三步,既然所有人都怕遭天谴,就借用一下玉帝的旗号。悟空扮作天神从空中伸出一只巨大的脚来,假传玉帝旨意,威胁要把县城里所有的人,无论官吏还是百姓,有罪者、无罪者,都踩死。利用群众的力量向官府施加压力。这样,靠着人们对祖先的信仰、对天神的敬畏、对地狱的恐惧,孙悟空迫使这个案件重新进入审理。那被打死的寇员外已经在地狱里做了官员。在《西游记》当中,凡人无论善恶死后都是下地狱,善人在地狱做官,恶人在地狱受苦,没有上天堂一说。小说家对人物结局的最好设计就是让他当官。悟空查明,寇洪命数是六十四岁,就应该在这一天死。意想不到的是,寇洪天天拜佛,如今在地藏菩萨身边工作,却一心想回阳间,拜求孙悟空帮忙。孙悟空是谁呀?!是“上边有人、下边也有人”的,是玉皇大帝亲封的齐天大圣,唐僧的徒弟、佛祖的徒孙,再走八百里路就能取经成功,前途无量。悟空亲自到府办事,还是有面子的,地藏菩萨又给寇洪延长了十二年寿命。别人难上难的事,就这么成了。被悟空吓唬过的官员姜刺史,申明是属下办事不利,错抓了好人。该案件尚未审理完毕,因自己忙着接待上级官员,把唐僧等人暂时收押在监狱,还没宣判。自己及时发现了问题,一定会听从上天安排。他还是用原来那些证据,加上神谕,证明了唐僧的清白。寇太太实话实说,撤诉了。寇洪起死回生后亲自作证,讲述了事情的真相。有孙悟空的本领,一定会平反冤假错案的。唐僧、悟空、八戒、沙僧又成了众人追捧的圣僧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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