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罗德斯人实在把这些继业者们看得太透彻。
在得不到里子的时候,马其顿人首先要确保的就是面子。
而德米特里为了从罗德岛把面子完整的带回去也确实付出了不下于攻城的努力。
他想尽办法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诱使一个雅典的使团前来向他求助,以示他攻城失败只是因为外部因素的干扰,“不得已而为之”;
随后在签订和平协议时,他又通过千方百计的暗示,使说和的托勒密与埃托利亚联盟劝说另一方的罗德斯人“主动”提出,“重新向安提柯王与德米特里王臣服”
——前提是如果在马其顿人和托勒密之间发生战争,他们可以保持中立。
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德米特里得到了最大的台阶,让他可以宣称自己在奥林匹克赛会前,于罗德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于是乎在罗德斯人低三下四的恳求、将他制造的世间罕见的攻城机具给他们留下做纪念时,德米特里就这么大度的同意了。
虽然但是,玉树临风的德米特里,此时此刻坐在罗德斯城下的营帐中,丰神如玉的脸上没有一点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和平在半个月前已经降临了这里,但长达一年的围攻作战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要收拾,更不用说要妥善的安葬那么多死去的战友。
他手下的诸多战将中,就数潘陶克斯和阿尔西姆斯最为骁勇善战。
在战争期间,塞浦路斯给德米特里送来两幅铁制的胸甲作为贡品,据说由名匠佐伊拉斯亲身打造,每副的重量都超过了一塔连特,换算成今天的单位就是13公斤。
德米特里自己穿了一副,另一副却不知给谁。
因为普通人觉得一塔连特的披挂已经够用,而这样的胸甲加上头盔盾牌等其他装备,全身负重已经超过两塔连特。
就连潘陶克斯也觉得太重,只有更加强壮的阿尔西姆斯能穿上不受影响。
可惜,这样的宝甲也没能救下阿尔西姆斯的性命。
德米特里端详着眼前的胸甲,上面布满了刀痕和血迹,甚至还有几处弩炮砸出的可怕凹痕,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鎏金图案。
“我记得阿尔西姆斯也是伊庇鲁斯人,”他忽然说到:
“我的妻弟皮洛士刚刚在奥林匹克赛会上夺得了优胜,‘三重桂冠’,真是让人羡慕的荣耀——不过丢失了一顶桂冠,却获得了三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就把这副胸甲作为贺礼吧。”
伙友接过胸甲应声称是。
德米特里又吩咐到:“当然不能就这样送去,得好好修缮一番……我待会再写封信,你也一并带去……”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进来一个侍卫,说是有他父亲安提柯王送来的信函。
德米特里接过莎草纸卷,检查了上面的腊封,然后打开细细阅读。
读罢便陷入了沉默。
伙友和侍卫都不敢打扰他。
但这时,营地里突然响起巨大的噪音,德米特里立刻迈步走出帐外。
远处罗德斯人正拖动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移动。
那是和他共享同一个绰号的攻城塔台,此刻转动的木质轮子正在上层建筑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
这是他设计建造的最为自豪的杰作。光下面的方形基座就有15米高,10米宽,正面开着密密麻麻的箭窗;加上上面的塔楼差不多有九层楼高。
在他攻占塞浦路斯岛时,敌对的利西马科斯曾派使者来要求参观他声名在外的攻城器具。在好奇心得到满足后,利西马科斯便头也不回的立刻退兵离开。
当时为了对付托勒密的海军,安提柯在西顿大举造舰,几乎砍光了整个东海岸的雪松。德米特里留下了材料中最好的部分,才制造出这些可怕的怪兽,也成就了“攻城者”的威名。
虽然他还不知道罗德斯人即将用这上面拆下来的材料建造一座闻名后世的奇观,总之现在他心中有点后悔。
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伙友还在,便对他说:
“胸甲的事就照这样办吧,不过信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