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快马加鞭,在三日后到达了七杀城。
即墨承的外祖父刘疏不曾在朝为官,但声望极佳。
虽饱读诗书,但却不肯入仕,只在七杀城中开了家私塾教书,对贫苦人家的孩子便免收学费。
所以刘疏才高八斗,但又高风亮节,拜在他门下的人众多,不乏有明胥这般能文能武的朝廷中人。
一行人到刘府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刘疏站在门口来回张望。
一瞧见了即墨承的马车,便连忙拽着一旁的老管家道:“承儿来了!来了!”
老管家也高兴附和道:“来了,来了。”
即墨承扶着姜迎下了马车,即墨承便道:“外祖父新年安康。”
刘疏笑眯眯地点头,随即看向即墨承身旁的姜迎便笑道:“你便是我的外孙媳妇姜迎吧?”
姜迎面色苍白,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微微矮身行礼道:“晚辈拜见外祖父。”
刘疏立刻扶起姜迎,慈祥笑道:“你们遇刺的事我都知道了,身上有伤就不要行礼了,我虽是个咬文嚼字的文人,但也不愿讲那些繁文缛节。”
刘疏说罢,又埋怨起了即墨承:“这外孙媳妇有伤在身,你这个夫婿怎么还站在这儿?赶紧扶外孙媳妇进府!”
即墨承无奈笑道:“外祖父说得对,是我这个夫婿做的不对。”
于是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被迎进了屋子,在花厅喝茶歇息。
姜迎见刘疏头发花白,但精神烁立,看着就有一种和蔼的感觉,想来即墨承的母亲也是位和蔼可亲之人。
刘疏命老管家给众人上了茶,即墨承便对姜迎说道:“夫人,这是我的外祖父刘疏,他门下的学生们都叫他刘公,你若想看什么书便问外祖父借,外祖父的书房里什么书都有,有一些都是孤本,我想你会喜欢的。”
刘疏听罢,笑骂道:“你倒是会做人情。”
即墨承微微颔首,眸子弯着,含着些许笑意:“这都是跟外祖父学的。”
姜迎难得看到即墨承跟长辈耍贫嘴的模样,此刻的仿佛即墨承只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公子哥,虽然纨绔风流,但有脚下自有一片天地。
她心里也安稳了一些,她原以为刘疏会对她的身份抱有偏见,没成想他竟只字不提,似乎在他眼中,姜迎就是自己的外孙媳妇,再无别的名头。
茶喝半盏,刘疏便让管家带着即墨承去客房打点一下,自己想和姜迎聊聊。
即墨承面上犹豫,为保稳妥便道:“外祖父想问什么,问我就是了。”
刘疏呵呵一笑:“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外孙媳妇儿不成?”
姜迎见状心知躲不过,说:“将军应当是放心不下我的伤势,将军不必担心。”
即墨承看向她点点头,只好跟着管家去了客房,刘疏对着剩下的侍女摆了摆手,连跟着姜迎进来的秦渊和朱柿也退了出去。
整个前厅就剩下姜迎和刘疏。
刘疏喝了口茶,双手拍了拍大腿,脸上出现了一种惆怅的神色,这让姜迎心下一惊,就听刘疏道:“外孙媳妇儿,你可曾见过明胥了?”
姜迎垂眸低颔:“见过了,明公子是个极温和的人。”
刘疏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端起茶顿了顿,又放下了茶杯:“他的腿…想必你也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吧?”
姜迎摇头又点头,刘疏微微挑眉:“这是何意?”
姜迎便道:“我只知明公子的腿是北思的兵士所为,却不知其中原由,大抵是战场上的恩怨吧。”
刘疏脸上的皱纹好似突然便深,老人独有的沧桑散发出来:“那若有一日,承儿因此大杀北思将士,你作为北思的公主,又当如何自处?”
姜迎顿时哽住,垂眸半晌,再抬眼已经坚定起来:“将军若只是为了明公子报仇,那我便是将军夫人,可将军若借此滥杀无辜,攻占北思,那我只能是北思的迎安公主。”
刘疏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老朽今日第一次见你,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和承儿能长长远远地走下去,老朽虽年迈,却还算眼明心亮,我看的承儿心中有你,你看承儿如今前呼后拥,其实承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十二岁时双亲皆被北思人所害。”
说到这里,刘疏似乎有些不忍,看着姜迎的双眼朦胧起来。
“北思人杀害了承儿双亲,又废了明胥的双腿,若你是他,该如何?”
姜迎的手掩在袖中,紧紧地攥着衣袖,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了。
她竟然不知,即墨承的双亲竟然是死在北思人手中,而她来了这么久,即墨承并未对她透露半点,她终究没有走进他心里,不知他心中痛苦。
“我若是将军,必定为父母与兄弟报仇雪恨。”姜迎说罢,又道:“可我不是将军,他心中的恨意,我竟从未理解半分。”
刘疏眼眸弯了弯,露出一种长辈独有的温和表情:“你可想知道承儿以前的事?”
姜迎点点头,她想知道,这个时而沉稳,时而温和,时而喜怒无常的即墨承,心中到底都有什么。
刘疏喝下半盏已经凉了的茶,开始讲起了即墨承的事。
姜迎听完,心里除了无尽的悲伤便是一种无力的心疼。
即墨承八岁那年,即墨承的父亲即墨述被派遣去戍边,而其母为了照顾即墨述,也随军而行,不忍让年幼的即墨承跟着他们去边关吃苦受罪,便忍痛留下了年仅八岁的即墨承,即墨承被送到七杀城的外祖父刘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