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握紧,摇动着手臂,双脚配合着有规律地弹跳。
圆月挂在头顶上,她迎着光线,就像一步步跳进月光里。
裴意然忍不住笑了笑,别人觉得冷了,会缩到角落里,也只有她才想得出虚拟跳绳。
童司韶回头看他一眼,嘴里继续数道,“198,199,200”,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裴意然好笑地问道。
“跟你的洁癖症比起来都不是件事。”童司韶也笑着回道。
他们自己可能没察觉到,他们相处起来很自然,针锋相对也好,开玩笑也好,水乳交融,该顾忌的,不该顾忌的,在这样氛围里,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恋爱中的人都这样。
“走吧。”裴意然挽过童司韶。
“等等,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童司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裴意然。
其实童司韶心里一直很明白,童家与她之间的恩怨迟早都要解决的,与裴家联姻与否没有必然的关系。
“我……妈妈她死得不明不白,她根本没有心脏病,她应该是被毒死的。”
这件事童司韶对谁也没有说过,怕传出去会被人灭口。
就连小姨,童司韶也守口如瓶,一开始是不信任小姨,后来是不想把小姨卷进来。
毕竟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毕竟这种秘密,许多人知道了,都宁愿装作不知道,怕麻烦,更怕惹祸上身。
毕竟这种秘密,不说出去对当事人也更安全,不管怎样,生死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扛。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裴意然的话,她会假装没听清楚,或假装没听懂弦外之音。
然而裴意然瞳孔收缩了下,呼吸重了一些,“不会,我不会让你像你妈妈一样。”
——不然他也不会向童家要求联姻,让童家知道童司韶还有利用的价值,那样即便他们先找到她,也会权衡利弊,不会一下子痛下杀手。
夜晚一刻比一刻清凉,到了这个点,吹过来的风已经带了寒意。
童司韶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得冰凉一片,但裴意然的怀抱很温暖。
裴意然挺着脊背,为她挡住了大半寒风,与裴意然身体相贴的地方也暖融融的,熨着人从头到脚都很舒适安心。
裴意然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想抚平看不见的伤痕,小心翼翼说道,
“这件事,我会请人暗中调查,尽早还你一个公道的。”
童司韶赶紧摇头,“不用了。我……妈妈临死前一再叮嘱我,远离是非,好好生活,她说,死对她来讲,是一种解脱,让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应该为她的解脱而高兴。所以,不管真相如何,都让它随她而逝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好。”
寄主的母亲像许多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样,临死之前,看透了生死本质,除了担心女儿的安全外,别无所求。
但童司韶知道,寄主虽然为了让母亲安心离去而答应不再追究此事,其实她从未放下报仇的念头,哪怕只有一刻。
否则,当童司韶熟睡时不会经常做那些奇怪的噩梦,梦里充满了与她自身经历无关的生活片段,诅咒怨念等等。
也许寄主执念太深,使这具身体保留了她的记忆。
如果易地而处,童司韶可能也与寄主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杀母仇人。
现在童司韶只能庆幸,遭遇这种事情的不是她,余生她也不必背负这样的深仇大恨活着。
童司韶之所以向裴意然透露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他,让他小心行事,免得遭人毒手,并没有借他之手手刃“仇人”的意思。
裴意然有些意外童司韶的决定,眼睛眨都不眨盯着她。
童司韶再次强调,“我不想违背我妈的遗愿,这件事我不得不放手,你也不要插手。再说童家也不是什么善茬,让他们猜到我知道了这件事,你还在调查,肯定会有反应的。咱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对付起来费劲。算了吧,算了啊。”
裴意然像老僧入定一般,定定瞅着童司韶,数秒钟之后,突然像小孩似的高兴地笑起来。
不用再证明了,她的确是在关心他!
比起为她母亲报仇,她把他的安全看得更重要。
“你笑什么?”童司韶莫名其妙。
她正在谈的好像是一件正经事吧。还是说,在裴意然的脑回路,她在开玩笑?
裴意然的目光落下,停在童司韶的手中。
她紧张地抓着他,为了向他强调,不希望他为了她冒险复仇。
裴意然搓着她微凉的双手,含笑说道,“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有时也挺别扭的。”
关心他,就好好说,不要总是若际若离,让他费猜疑。
童司韶一头雾水,“我别扭什么了?”
难道裴意然以为她正话反说,心里希望他帮她报仇,而嘴里却说不要?
“裴意然。”童司韶反向握住裴意然的双手,郑重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妈妈的事,你真的不要插手。”
裴意然突然倾身,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知道了。我们回家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缠绵,带着一点温顺感。
童司韶无端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