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照在黑城村每个角落里,驱散了黑夜留下的一切阴沉,又一天新的生活开始了。
坐在灵棚前的香梅,守灵了一个晚上,冬花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她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看着熟睡的冬花,她不忍心叫醒来,可怜的孩子,失去父亲哭了一晚上,刚刚才睡着,就忍受着腿麻的痛苦,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永辉跪在火盆前,不停地烧纸,他一晚上也没有睡觉,脸色忧郁着不说话,十岁大的孩子,突然发觉变得成熟了许多。
有礼的尸体停在门板上,香梅多么希望有礼从门板上坐起来,说:我活过来了,但是这一晚上,他躺在那里没有动静,坐起来复活的希望根本不存在。
香梅的期望破灭了。
香梅思绪万千,伤悲感叹,眨眼间他与她阴阳相隔,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死尸,多么希望这是在梦中。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礼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晃动,叫她名字的声音那么清晰,可是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有礼的尸体就躺在眼前的门板上,这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忙活了一晚上的木匠们,已经做好了棺材,停放在院子中间,马上就要抬出去装棺入殓了。
三宝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大口抽着黄烟,烟雾缭绕,屋子里全是烟味儿。
他一夜没睡,双眼红肿,精神疲惫,情绪低落,一脸无奈。
有礼娘躺在炕上,三宝的妹子坐在旁边劝解了一晚上,道理讲了一大堆,比方打了一箩筐,可有礼娘还是水米未进,也没有开口说话,紧闭着双眼微弱的呼吸,沉重的打击使她一时半刻无法恢复心智,她还在迷糊中。
“三宝哥!我们装棺入殓吧!时候不早了。”双禄走进屋子里提醒道。
“哦!”三宝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见,但他还是站起来走出了堂屋。
“德仁!有孝!叫人把棺材抬出去。”正在靠着柱子打盹的德仁,听到双禄的喊声,急忙站起来,往院子中间停放的棺材前走去。
村里人七手八脚的抬着棺材,往灵棚里走去。
马上要装棺入殓了,这意味着人死不能复生,残酷的现实只得接受,香梅再次失声痛哭,喊叫起来。
“爹啊!我要爹啊!”趴在香梅大腿上睡觉的冬花,猛然爬起来又哭喊起来,灵棚前又是哭喊声震天。
装棺时,香梅和两个子女往灵棚里扑去,他们多希望最后再看一眼亲人的尸体,可是他们没有看的权利,村里人连拉带拽的把他们请了出去。
装棺入殓结束了,撑在棺材下面的凳子不稳定,需要用东西在下面垫一下,德仁走进家里,找来了两块青砖。
双禄接过青砖一看,那砖上有密密麻麻的蝌蚪似的文字,他垫在凳子下面摇了一下棺材,稳当了。
“三宝哥!这青砖你是从那里拿来的?”双禄走出灵棚,就向站在旁边的三宝问道。
“哦!前几天我是从黑城里挖来的!想垫放在水槽下面。”三宝回答道。
“哎!胡家阴阳不是说过吗!黑城里的青砖不能拿到家里来,那里煞气太重,你怎么不听呢?”双禄看到青砖,就知道那是黑城里的东西。
几年前,胡家阴阳禳解病人时,告诫过黑城人,黑城里的青砖不能拿到家里来,黑城里煞气太重,会带来灾祸的。
“哎!你事情过后还是送回去吧!这东西千万别留在家里。”双禄没有再说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就是带来的灾祸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胡家阴阳提醒过,三宝为什么还固执的拿青砖到家里来呢?
黑城村往东三公里处,有一座黑城,不知是什么年代修建的,因城墙上长满黑色的苔藓,远处看就是一座黑城,黑城村和黑城河由此得名而来。
城墙好几处已经塌陷,露出墙基下的青砖,黑城里面有一座黑虎庙,一个不知名的武将骑着一只黑老虎,因此,黑城人就称为黑虎爷,逢年过节都到那里去烧香点灯,顶礼膜拜,祈愿保佑黑城人永无灾祸。
黑虎庙前面有一个庄廓大小的青砖台,黑城人称为点将台,传说是汉朝名将飞将军李广的点将台,这黑虎爷就是李广,这只是传说,没有任何文献记载。
几天前,三宝去黑虎庙里点灯烧香,路过点将台时,就撬开旁边松动的两块青砖,就拿回家里来了。
他抽出青砖时,里面好像空洞洞的,当时他和庙官元福往里看过,凉飕飕的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霉气味儿,不知里面有什么?临走时,他们用石块把砖洞堵住了。
三宝没有随意青砖上有字,他拿回来就垫到水槽下面。可他忘记了胡家阴阳的警告,那时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有这么巧的事,经双禄这么一提醒,三宝心里思忖,家里发生的这倒霉祸事,难道跟这青砖有关?
三宝心里有点后怕,也非常后悔拿来这不祥之物。
有福走进堂屋时,只有三宝叔一个人,他就把晚上双禄和西昌提醒的,有礼不能进祖坟的事说了出来。
“哎!这事我昨晚上也考虑过,虽说有礼也有子嗣,这意外事故,能不能进祖坟我也担心过,既然人家们提出来了,那我们就不进了,另找坟茔地吧!”有福以为三宝叔可能不答应,可是三宝叔就这么爽快的决定,有礼不进祖坟了。
进祖坟是所有黑城人死后的荣光,善始善终,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