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朗嬉皮笑脸间,又连忙手忙脚乱起来。
“哎呀,阿姐你、你别哭啊,真的,我不骗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打骂了,姐姐别哭了,看我,快看看我。”
以往,苏皖伤心时,苏重朗几个不着调的鬼脸,总能逗得她心情转阴为晴。
可今日好像不管用了,即使苏重朗努力滑稽,终究没能阻止苏皖睫毛微颤,两行清泪缓缓滴落。
“是阿姐不好,以前总能护住你,叫你不受一点疼。但今日,阿姐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连累了你。”
“我们是亲姐弟,以后不许你再说什么连累的话!”
苏重朗高声,却又顷刻放软姿态。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只能像小时候姐姐哄他一样,这次换他把姐姐苏皖揽入怀中,细细安慰。
苏重朗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少年在长姐面前舍得柔声细语。
“阿姐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只要睡不着,阿姐都会爬上床榻,一边给我盖被子,一边这样哄我睡。”
此话一出,苏皖终于憋不住,埋在他肩头,啜泣不断。
“重朗,姐姐该怎么办?我不想嫁,不想被当作一个工具,更不想与素未谋面的人匆匆成婚,草率一生,可爹说我的决定背负苏家所有人的性命,为什么偏是我?为什么……我真的不想……”
感受到肩头有几分湿意,苏重朗揽着苏皖的手指差点没了气力,只觉心头像被压住一块巨石,不止姐姐喘不上气,就连他也深感窒息。
他一向浪荡,与阿姐同样是金尊玉贵长起的,从前他只管浑噩度日,出了事总有父亲和姐姐帮衬,但此时此刻,苏重朗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姐姐在他怀里无助痛哭时,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苏皖哭够了,突然推开他,重新跪了回去。
苏重朗只觉怀里空空的,连思绪也空荡,本能呼唤苏皖。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皖闭上眼睛,泪水再度滑落,她诚心拜着眼前烛火飘荡的每一块祖先牌位。
“我在努力劝自己认命。”
苏重朗本想对姐姐再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长姐不必害怕,自己可以保护她。
可是话到嘴边,千回百转间又消散无踪。
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当眼前这一块又一块的苏家祖宗牌位明晃晃映入他双眸时,苏重朗脑海中终于回想起一幕幕画面。
画面里,有从小到大父亲因他不争气而对他的苛责与气恼,有教书先生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神色,有姐姐苏皖总是不顾一切护着她的纤细身影。
有刚刚他明明英雄救美,可大街上的百姓却更多是对他的指指点点。
有纨绔子弟们围着他瞻前马后的狗腿模样。
这许多他不成器的场景,最终如走马灯般瞬间终结,回归到眼前。
姐姐苏皖跪得笔直,她背影倔强,身躯微颤间,是对他怀抱的不信任,只默默垂眸落泪,诉说认命二字。
苏重朗终于知晓自己说不出口的原因,这样的他,如此荒谬,怎有脸对痛苦的长姐轻言自己可以担负起苏家,担负起如山般沉重的皇命?
他顿时浑身大汗,双腿发软,不敢再去看苏皖,转身踱步而出,仓皇遁逃出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