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发老者开怀大笑,身形上浮,刀光激射,气概豪迈。
“横秋!”
霸道凌厉的刀气自刀身激荡而开,以雷霆之势呈半月状杀向东南方众敌,愈演愈雄浑,其速之快不容躲闪,其势之锋可开山,可断江!
刀风罡猛雄浑,卷起层层沙浪,遮天蔽日。刀气纵横澎湃,递进叠加,几百道刀气所及之处,沙尘激荡,血雾喷洒。漫天黄沙之后,自东南方而来的近千敌军几乎全都被苍发老者这一道世所罕见的刀气斩毙。
一刀斩下,苍发老者脸色开始发黄,汗水混着血水一滴滴从下巴滴落。但挥出如此出尘绝世一刀的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快要虚脱。
“九儿,你看老头子我的这一刀如何?”
苍发老者举刀朝天嘶喊,与其说是他在问云九,倒不如说他在问天,在问那天上的西北狼王!
“我不知道。”
站在沙丘之巅的云九止不住颤抖着,他已经看到了后续包围而来的敌军,皆为响马打扮,可云九和苍发老者都心知肚明,来者绝不是响马!
“九儿,不怕!”
苍发老者长叹一声,将云九的头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云九怕,他怕自己再也听不到二爷爷这起伏有力的心跳声。
“云九不怕,云九只想让二爷爷活着!”
苍发老者身子不由一颤,接着长吸一口气,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何处不能埋骨?只是······”
苍发老者欲言又止,他放开云九,双目紧闭。昔日西北狼王一刀破敌两千余,震古烁今。他自知没有西北狼王那般修为,可今日,他就是要以这把平平无奇的阔首长刀,再现当年西北狼王的无双风采!
“落雁,刀,起!”
苍发老者体内气机再次自刀刃喷薄而出,奥罗万象,在他睁开眼的同时挥出凌厉第一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双耳欲聋的云九,已经没心思细观二爷爷的刀法了,他的双目痛苦地盯在二爷爷愈发苍白的脸上,二爷爷从嘴角渗出的殷红血丝,像是滴在了他的心头一般。
“再起!”
言出法随,一波刀势未平,一波刀势又起!层层刀气递进,以苍发老者和云九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迅猛激荡开来,延绵百里,欲要斩尽这世间一切邪魅!
这两刀,耗尽了苍发老者所有气机。年过花甲的枯瘦老人咽下自喉咙喷涌而上的热血,终究还是站立不稳,双腿发抖坐了下去。
“狼王,我这两刀破敌两千的战绩,可还说得过去吧?”
苍发老者仰天嗤笑着,一嘴黄牙已被血水浸泡得发红,像极了茹毛饮血之后的西北苍狼。他自腰间解下酒袋,灌了一口,喃喃道:“虽说这西锤古镇上的酒没有你大爷爷酿的凉酒好喝,可千般酒自有千般味!”
苍发老者举起酒袋,可没有得到云九的回应。
“九儿?”
这一次,回答苍发老者的,是云九僵硬倒下的躯体。在云九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血淋淋的骨箭!
“九儿!”
苍发老者嘶吼一声,紧紧抱住云九,老泪纵横,他终于绷不住了。
响马打扮的敌军像是无穷无尽般,继续向苍发老者和云九这边靠拢。可任凭苍发老者是何等无敌,却是再也不可能挥出下一刀,只能任由随后聚拢而来的敌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苍发老者悔恨不已,他恨自己头脑简单却总是听不进去云九大爷爷对他的教导,还总是自以为是地和云九大爷爷秦道临作对,以至于惹出今天这等大祸。
此时的苍发老者,任谁都看得出已是油尽灯枯之疲态。藏于暗处的敌军,就是在等他气机耗尽才对云九下手,一箭定乾坤。
苍发老者后知后觉,却为时已晚。
真的没有任何转机了吗?不,征战一生的苍发老者,每当陷入绝境,头脑便会变得非同寻常得清醒。痛定思痛,他开始回想云九的大爷爷秦道临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起于市井,励志以天下为枰,州郡为子,辅以山河为经纬,力安众生的大许传奇帝师、那个自己从没亲口叫过一声大哥却心里早已把他当成自己亲哥的亲人、那个比自己更老的老人秦道临,总能决计千里算无遗策。
总是跟那样一个不像人、倒像是神的家伙争,苍发老者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和他争个啥,现在想来,他平日里在那位传奇帝师跟前的行为举止,还真他妈的像是一个顽劣幼童。
“罢了!罢了!”
苍发老者在众敌军的团团包围之中释然一笑,缓缓起身。向来都是宁可直中取,绝不曲中求的他,为了能让怀中的少年活命,决定听从那位传奇帝师秦道临的策略,做一次退步。
沾满血水的宽大布袍脱下,在苍发老者的胸前,赫然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图腾!
为首的将领在看到苍发老者胸前的狼图腾时,脸上不由泛起一阵敬意。可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为此而放过这个能杀掉这一老一少的绝佳时机。
苍发老者不再恋战,抱起云九就向陇王府的方向喋血飞奔。
哪怕身后千刀万箭,苍发老者也不曾回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