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一高兴,难得从内帑中拿出一些银两分发了入关的关宁铁骑和北京城外的京营,这些个内帑远的有的是万历时候存留下来的部分,剩下的都是这几年各地矿监交上来的税银。
数量不多,平日也是拿来给崇祯皇帝和皇家公主,皇子们日常花费,如今拿出来犒劳兵丁,少不得的崇祯自己就得紧衣缩食一阵子。
带着关宁铁骑入关的吴三桂感激流涕,二话不说誓死效忠陛下,崇祯一感动,觉得忠臣难得,就给感动的哭了下来,紧接着就惹得一众君臣各个眼泪横流,就似大明的君臣泪腺都无比发达。
该哭的哭,不该哭的也哭,整个早朝比菜市场还热闹,最后还是崇祯自己看不下去了,把这帮君君臣臣给制止住。
吴三桂带着七千人关宁铁骑继续向莱州进发,朝堂里脑袋聪明些的都准备好了报捷信使,既然陛下喜欢,那这些做臣子理当顺着意思去做,两不耽误,吴三桂进贡的照拿,好话照说。
“还有多远?”方凯站在船首眺望,一边问船上的老舵手。
“还有半天的海程。”老舵手憨憨的笑了笑,然后结结巴巴的道:“大人你已经问了四次了。”
方凯也笑了笑,他自己都忘了已经问过第四次了,兴许是想的太多了。
如果仔细算算,他方凯实际上只离开了陆地五个多月,离开大明时间长了点,可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六个月。
六个月前刚从登州港跑到朝鲜义州的方凯还基本没什么根基,这个时候了,方凯好歹能凑齐上万人的青壮了。
能够航海的福船也破了两位数了,指挥的动的人手满打满算四万有余,即使这四万人连铁器都装备不全。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不如当初离开大明时候那般寒酸。
至于答应孔有德的船只,虽然还没凑齐二十余艘,但十余艘是有了,眼下孔有德形势越发危机,方凯对他来说也就越发重要,他不敢动方凯,因为这是唯一的退路。
一来二去,至少在山东境内方凯还是安全的。
孔有德也知道现下方凯等人占了朝鲜的济州岛,算是割据一方的人物,这个消息是耿仲明派人拉拢李九成和毛承禄时透露出去的。
因为李九成父子想去投靠后金,他们理所当然就要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孔有德,少不得批判一些,把方凯和耿仲明贬低的一塌糊涂。
孔有德本身的倾向也是投靠后金女真,毕竟,女真人的实力摆在那,那压根不是方凯这等‘海寇’可以比的。
方凯望着海岸,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那总归是想法,此时的方凯也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满脑子幻想的小子,这一年的经历虽然还算顺风顺水,但是挫折总归也有,过了一道坎就多个心眼,一年到头,几次从生生死死爬出来。
看似到最后化险为夷,应付的轻松自如,可其中艰辛,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方大人,您,不是辽东人吧?”老舵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另一手也没空着,该干什么干什么,总是把握着福船的方向。
方凯一怔,愣在那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家在哪?上辈子是在一座沿海小城,除了人口,经济、GDP哪个都不能和大点的城市比,至于这一世,方凯压根就没继承这副身体的记忆,自然也就不存在自己哪里人的说法。
“很远。”方凯淡淡的说道,间接的告诉老舵手,他的确不是辽东人。
“大人的口音不像是辽东的,呵呵。”老舵手笑呵呵的道,然后继续说道:“岛上辽东人多一些,所以才问问大人是不是辽东人。”
老舵手是山东莱州人,只是世代都是大明的军户,平日里都住在水军自己的卫所里,老家也就从出生开始就没回过。
“唉,这些年卫所里的兵不知道能跑了多少。”老舵手发了声感慨,他算是逃出了那座囚牢,至少出来后还有饭吃,饿不死。
至于其他人,这些年大明的财政问题不小,这军饷也就来一半少一半的,再加上地方官员和领兵将领的层层克扣,几乎都到不了卫所得兵丁手上。
纵然水师要好一些,毕竟这些战船是需要维护的,地方官员想隐瞒都隐瞒不了,所以上头给的饷银至少能到十之一二。
所以水师的日子也要比寻常卫所要好一些,至少丰收年间是饿不死人的。
“大明卫所?”方凯愕然想起这个曾经大明军队的军制,大明卫所是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产物,明太祖在时为了避免前朝的弊病,以及节省国家财政进行的一场军事改革。
用通俗话讲,这种改革类似于将三国时期的屯田制全面铺开,在大明上下统一推行,这些卫所的百户、千户也由世代继承,大明朝廷是不管的,并且给予这些卫所各种政策上的优待。
这样的作用就是为了节省军费,作用很明显,从大明开国一直到嘉靖年间,卫所兵卒都占着大明军队的全部,也为大明节省了数百年的军费,直到嘉靖年间的沿海倭寇横行,此时的卫所兵丁已经不堪所用,各地卫所千户吃空额屡见不鲜,能够召集起来的兵丁更是十无三四。
于是嘉靖干脆就弃卫所兵不用,从新招募良家子成军,只是这番制度到了崇祯年间也逐渐荒废,变成募兵不可用,卫所兵更不可用的局面,整个大明竟然连个强军都找不到!
“老大爷,你说起卫所,能不能给我讲讲。”
先前方凯一直在苦恼自己从哪得到足够多的青壮,但他偏偏忽略掉了占据大明兵部名册上兵丁人数最多的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