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他的野心吗?
阿努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看不透这位老人的野心。
怎么会看不透呢?
狮子已经把野心展露无遗,但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这位老人就是草原的汗王,而狮子的野心就是继续当一只狮子啊!
少年心里骇然,却不动声色地隐入人群。
他不希望汗王认出他,虽然认出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两人此前从未见过。但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那种心底深处的悸动,他感觉到老人的目光在那个瞬间变得如同炉水里的铁刀一般凌厉,仿佛能将他的伪装刺穿。
就是那个孩子吗?
汗王深深地看着男孩低头离去,隐没在攒动的人头里。他心有所动,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其他医帐前人堆稀疏和那个孩子……个子很矮吧。
个子矮吗?
汗王忽然一愣。那个孩子比其他人都矮上一截,想注意到他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吗?
但是,他却不是第一时间意识到那孩子个子不高,第一眼吸引到自己绝对不是那孩子的身高!那是因为什么呢?
思绪突然被打断。
“汗王?”可戈的声音突然响起,“要进去看看吗?”
汗王蓦然回神,目光中突泛起的惊疑转瞬即逝。可戈又一次顺着汗王刚才所看的地方看去,却只有无数看不穿的人脸。
“先等等吧。”汗王压下心底的好奇,沉声说道:“医师还在里面行刀,我们候着便是。”
“是。”可戈点点头,随即对身后的统领们吩咐了几句。
统领们领命后悄悄退下,没过多久,几十名黑甲武士出现在医帐群的周围,引导和疏散围观的人群。
……
医帐内,十二张草塌整齐地排成两排,受伤的武士低声聊着天,时不时有轻笑传出。送来这间医帐的伤者都伤势较轻,基本上观察不到半天就能离开。
阿努拉坐在医帐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守着他们。
这里的帐布上面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洞,可以用来通风透气。他还从草药院的学生那里寻了一副香囊,塞在衣袍里,等到实在忍不住医帐内的臭味就把脸往领口一塞,狠狠地吸上两口,给自己的鼻腔续命。
他可不想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嗅觉。
帐外听不到一点笑声,只有沉重的步履和铁盔下严肃的目光。借着洞口,他把目光往外放。
铁游骑高效地维护秩序,来往的人们埋头做事,所有人看起来都很严肃。过来体验劳动生活的贵族子弟不再蛮横,随行的奴隶想要帮忙,却被他们用目光制止。他们慢慢地整理货堆,时不时往汗王所在的地方瞟一眼,期待着能被赞许,哪怕只是汗王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没有白干。
草原各部族里都有不少贵族,他们有钱、有土地、有家奴,甚至还有私兵。贵族家主们共同主持部族一切事宜,在虚伪的笑声下划分权力,镇压和分配是他们在桌子上最喜欢讨论的事情,因为这是获取财富的最快途径,那些利益几乎触手可及。
但在阿勒斯兰,权力并不是由贵族联合把持。这里的权力无比集中,无论是铁游骑、武士团,又或是牧马军骑的调动,甚至包括草原南部直辖的商市,都是由一人说了算——
汗王。
他不仅是草原的汗王,更是阿勒斯兰部的主君。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
阿努拉转眼看向进来的人,不由地缩了下头。
“在那。”白袍青年指着阿努拉,旁边跟着五王子身边的老女奴。
“阿努拉。”老女奴朝他走来,冷冷地说:“五殿下邀您去猎场。”
“我?为什么?”阿努拉下意识问。
“出去说。”老女奴面色不太好看,手指忍不住架在鼻尖。
阿努拉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微抽动,忍笑道:“好,出去说。”
话音未落,老女奴已经先一步出了帐。
“殿下为什么要叫我去?”阿努拉出帐问道。
“不知道。”老女奴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随后看向阿努拉的眼神变了一些,好像是和善了。
“我去换身衣衫。”阿努拉突然说。
“为什么?”
“衣衫有些臭了。”阿努拉尴尬笑了笑,“里面味道不是很好闻。”
“嗯。”老女奴听后,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