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当时温夜雪说她是银伏的人的时候,她其实心里是觉得这是容凌的意思,他想要救她。
只不过她不敢去多想,一来此时生死未卜,二来,他也并未向她表达过心意。
而且,就算是容凌的意思,可是他帮助她,不一定只有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可是此时,她处在这幽暗中,并没有怪他,她只是觉得,他们或许真的无缘再见了。
之前的相遇,真真假假,她不去追问,可是她想,这一次,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的脑海中恍恍惚惚的想起了那一日,桃花飞满青烟城,而他从马车中出来,一身素衣,如天上神明降临。
素净的白衣被他穿的好似生出了熠熠光辉,满城的桃花翻卷而来,似乎要亲吻他的衣角。
她于离开之际,看见了仿若惊鸿一瞥的他。
名微木只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是一早注定的,不早不晚,刚刚就是那个时候。
可是不管到底是上天注定还是什么,而这一次,她真的要跟他说再见了。
她不否认她喜欢他,因为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些在此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离开了。
名微木承认,她是一个把生死看的很重的人,她很惜命。
而此时,她不再继续,不是因为她不想要活命,而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已经废了。
坐在闭塞的棺椁中,她能够闻到一股血腥味,而且还是那种变质的血腥味,那血腥味中掺杂着泥土的气息,也掺杂着幽兰的气息,更掺杂着死亡的气息。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够撑下去了。
终于,她觉得棺椁中的最后一口空气都被她消耗尽了,外面的气息透不进来,而里面的气息也出不去,就好像此时的她一样,没有人会来救她,而她也救不了自己。
她将会死在这里,这是她在意识消失之前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句话。
留焱国的一条官道上,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此时正驾着车马车顺着官道往前行。
到了一处关口,几个官兵拦住了他。
“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一个个子很高但却长得很消瘦的官兵站在马车前问道。
只见那男人跳下了车,顿时声泪俱下道:“官爷,这里面放的是我老母的遗体,我在火荼城做小生意,一家人便都迁居到了那里,可是我老母是个思念故土的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将她的遗体送回到了我老家湖城。只是老母已经走了七八日了,咱们平常人也没有什么防腐玉,不过若是打扰到几位官爷办事的话,小人不介意将棺材打开让几位官爷监察。”
说着,那男人一把掀开了那马车帐篷的布帘。
那几个官兵顿时用袖子掩盖住了口鼻,于此同时还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领头的高个子官兵对那男人道:“我去,你这老母走的不止七八日了吧,这都得成什么样了?”
那男人赶紧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去,连连赔礼道:“官爷恕罪官爷恕罪,可能是小人闻惯了,所以不知道味道已经这么大了,还几位官爷添麻烦了,这是一点小心意,希望几位官爷放行。”
说着,那男人从袖子中拿出了几块玉石,那玉在日光下,显得清凉通透。
那几个官兵的眼睛顿时都放亮了。
他们见这男人穿的倒是没有多么好,可是出手却真的是大方。
“几位官爷不要嫌弃,小人在火荼城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可是倒是有一个好货源,这玉石都是小的店里面的,算不上上好的玉,可是也算是橙成色不错的,几位官爷手下这几块玉,给小人通融一下,小人也没有什么官家的熟人,弄不到通行证,可是老母遗体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所以才慌慌张张的往湖城赶。”
那男人十分的为难,那模样,似乎就差给他们跪下来了。
几个官兵看了看手中的玉,拿起来对着太阳一照,通透又清凉。
于是他们几个对了个眼色,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那男人也不多说废话,连连的鞠了好几个躬,而后麻溜儿的跳上了马车朝着远处奔驰而去。
如此一路,这男人驾着一辆充满恶臭的马车到了留焱最东边的湖城,而后又出了留焱。
过长朔边境后,那马车停在了于墨城。
此时那城门口站着两个人。
等到看见那马车渐渐地近了,那几个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马车停在城门口的时候,朱希仪眼中泛起了泪花,同贺兰红浅走上去,将车上的臭鱼扔了下去,而后她们坐上了马车,朝着长朔的北方奔去。
等到名微木醒来的时候,正有人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她的嘴里喂粥。
她忽然想起在那黑暗的棺椁中她饿的要死,于是下意识的喝下了那人喂到她嘴里的粥。
喝完之后,她又睡过去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身旁一抹红影。
是贺兰红浅吗?
等到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眼眸中映入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不是贺兰红浅,而是名倾澜。
见她要坐起来,名倾澜伸手去扶她。
他坐在她的床边,将她扶起来让她躺在她的怀里。
她扭头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是她的寝殿。
可是此时,名倾澜,他的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长朔国的图腾是火凤凰,于是长朔尚红,长朔国君主的衣服是以红色为主黑色为辅。
而此时名倾澜穿的分明是只有君主能穿的红黑长袍。
她顿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还饿吗?要不要再喝点粥?”名倾澜的声音极其的温柔,他的头很低,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可是还是没有碰上。
名微木的手疼的没有知觉,她方才瞥了一眼,发现那一双手被包的像个圆球,于是她僵硬的点了点头。
于是名倾澜坐在那里,一勺一勺的将粥往她嘴里喂。
“喝了这些粥,你再休息一会,我记得你喜欢和乌鸡汤,我叫了人去做,等会你醒来就能够喝上了。”名倾澜揉了揉她的头发,十分的温柔。
而他们从前的那些君臣的距离感此时全都消失。
她确实也动不了,于是喝完粥之后,便被名倾澜扶着躺下了。
名倾澜放她躺下之后,他也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们同盖一床被子,名倾澜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的腰上。
而她其实也并不抗拒名倾澜这样。
或者说不是不抗拒,而是抗不不了也并不在意。
如今她能够活着回来,她觉得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