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堂所议之事,正是派出一支千人偷袭部队,扛着投石车,去炸毁黑峦山引水峡谷。
黑峦山距离镇水大营足有百里之遥,暂且不说部队携带辎重,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即使夜间行动,恐怕也难以保持隐蔽。
军中探哨前来禀报,今晨开始,黑峦山沿线各处,敌军加强了警备。狼族偷袭部队要出关袭敌,如何抵近黑峦山,本身就是一个问题。神火硫弹改用投石车投射,又从来没有实战先例。所以阿怒哈大帅一早便召集诸将商议。
事关重大,阿怒哈听翼儿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待听他简要说完昨晚夜探玄镜湖的经过,听到熊水联军是引天界之水冲关,半晌不语,眉头皱的更紧。耐心听完翼儿说出的计划,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顾堂内诸将满脸疑惑,口中连连赞道:
“好孩子,你这个想法,着实有几分意思,不愧是我狼族红缨小勇士啊!”
当下,阿怒哈心里已有了两套偷袭方案。传下令来,命黑牙尔所部继续制造投石车,命古嘟鲁所部尽其所能,多多改造神火硫弹。又命令各营抽调精锐武士组成一个千人敢死队,一切安排只待明晚行动。
大营众将自去准备,翼儿回到一层阁间,仔细收好红纱披风。脑中不断琢磨,自己刚才给大帅的建议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身上困意却是不请自来,未及想得几想,便倒头睡去。
天地寂寥,一道闪耀红霞划过眼前,女子身影,纤巧轻盈。自己在后面加速追赶,仿佛进入了逍遥御风术的无风境界,看看马上就要追上,红霞却突然消失。
“轰隆…”,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巨响声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直接把翼儿从床上震落下来。
似乎整个镇水关关楼都在晃动。翼儿大惊之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身,揉揉眼睛,抓起弓箭就向外跑去。
天近黄昏,轰隆声自黑峦山方向络绎不绝,破军岭地上地下都感到了这种剧烈的震动。
“呜呜呜”,各营掌号兵连连吹响军号。一队队狼族士兵钻出地道,从四面八方冲向关墙护坝,抢占战斗位置。
狼族军队分工有序,早有探报大水来袭的消息。扛着树木的后营军士脚步不停,仍在加固防水坝体。镇水关瓮城城池内堆满了木筏。关楼西门大开,抢先冲进瓮城的一个前锋小队,众人合力,肩上也扛着木筏。
翼儿几个纵跃,跳上翁城墙垣,登上护坝向西望去,黑峦山方向的地平线上,凭空冒出了一道数十里的水墙,白花花一片,向镇水关汹涌冲来。
“轰隆隆,哗啦啦”,声不绝耳,地面晃动越来越明显。转眼间,水墙便逼近数里。
好大的水啊!简直和大海一样!
此时,镇水关内守军人人都已看清眼前状况。各营将领大声下令,指挥军士抢时间,加固坝体。西坡上的巡逻队全部撤回岭下暗道。眼见大水如此汹涌,人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嘈杂声里,响起一声苍老雄劲的大吼声。声音中气十足,直贯于耳,显是内力高强之人所发:
“全体将士听令,敌军驱水逼关,速速封闭地道暗门。全体将士上城墙,备木筏,准备迎战!”
“西界安全,只在今日!”
翼儿循声回望,就见镇水关关楼前,竖起了一面殷红如血的战旗,旗面用金线绣着一座巍峨的雄关。
战旗下,一位银盔银甲的老将军伫刀而立,巍然如山。刀锋上逼出一层白晃晃的冷光,老将军单足踏上城垛,将手中银刀左右挥动两下,透出一股凛厉杀气。
城内将士听见大帅军令,群情激昂,放声咆哮。狼族军士彪悍勇武,每次作战越是危险,越显得亢奋。
听见大帅军令,翼儿激动不已。不知不觉中,眼珠里又冒出野兽般的凶狠戾光。戾光出现,胸口小腹一阵绞痛,只是他现在光想着杀敌,这股疼痛竟没在意。
空气似乎都被震动了,耳中嗡嗡鸣响。那片水浪汹涌的水墙,如同一张在地面上直直扯起的大幕,高出平地数丈。摧枯拉朽一般,卷起荒原上的碎石枯草,直向镇水管冲来。
不一会功夫,水墙就推进到玄溟湖位置,玄溟湖冰面顿时传出噼噼啪啪的裂冰声。冰面一破,湖水像烧开了锅,轰隆哗啦声,更甚前时!
两湖交接,水势大涨,汹涌之态更为猛烈!
天河水一路奔涌,蓄力已久,此时又得到玄溟湖水力相助,猛然间又拔高了几尺。
远天苍暮,浪花飞溅。水墙中不断有盈盈光影,穿梭飞舞,曼妙其间,必是七脉宫主在推波助澜。眼见此景,说不出是美妙还是凶险!
“轰隆”一声,晴空炸响了一道惊雷,天河水狠狠地撞上了破军岭山体。整个破军岭剧烈一震,关墙上士卒站立不稳,纷纷跌倒。
天河水来袭,受西坡山体阻挡,攻势稍稍一顿。在山脚开始蓄力,墙体越来越高。一道七彩虹桥骤然出现在天空,风中隐隐传来女子唱法声。
片刻后,虹桥光芒四射,水头不断抬高,噼啪一声炸开。大水顺着破军岭西坡,汹涌奔流,直向瓮城逼来。
翼儿稳住身形,赶紧四下观望,不禁大吃一惊。
除过破军岭制高点上的瓮城和关楼,以及几处地势较高的烽火台外。就在刚才一瞬间,镇水关左右绵延的御墙已全部被大水淹没,瓮城拦水石坝前更是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四野喊杀声,绞做一团。狼军前锋营士兵登上木筏,与水面跃出的水灵凶兽开始交战。翼儿此刻才知道阿怒哈大帅的英明,若不是前日就下令准备木筏,大水漫来,大家岂不成瓮中之鳖了!
只是,熊水联军的进攻比预计的整整早了一天!
天河水源源不断,不一会功夫,水面就堪堪要与瓮城护坝平齐。吆喝声中,狼军士卒冒着头顶飞箭,搬运擂木沙石,抢固坝体。
号角声响,破军岭西坡,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排阔底木筏,载着熊军进攻队伍,向镇水关逼近。木筏上熊族射手,弦声如雨。
翼儿站上瓮城护坝,脚面已被水花溅湿。大水中不时跃出奇形怪状的水兽,偷袭城墙上防守的狼军士兵,一击得中后,立刻潜入水中。狼族军队与水族从未正面作战过,守城军卒对这种水兽袭扰很不适应,几个回合下来,已有多人伤亡。
士兵流淌的鲜血渐渐染红了瓮城城墙,天河水一轮轮地冲击着坝体。翼儿手持弓箭,抢先射落了几条飞在空中的尖喙怪鱼,但面对成片成片来袭的水兽,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寒冷的空气中,飘起一阵若隐若现的异香,令他猛地想起昨晚被水族宫主用“天结水网”擒住时,鼻中闻见的那股香味。
没有人不喜欢鲜花盛开,但如果香味有毒呢?
浪花四溅,天河水“啪”地闪出了一条缝隙。瓮城一箭之遥,数条蓝色身影,脚踏水柱窜出水面。
寒风吹掠,蓝衣女子们裙角飘飞,长袖连连摆动,有如凌波起舞的仙子,悬停在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
一名领头女子足踏水浪,水头一纵,向上拔高三尺,占据中心位置,双臂高高举起,大喊一声:“蓝莹宫,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