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村西,有三十几座用茅草、荆棘枝和泥土结成的粮仓,粮仓前是一片晾晒谷物的场地,几顶崭新的帐篷刚刚落成。翼儿一路小跑,不一会工夫就跑到了这里。
守仓军士头领阿库合大爷,远远地就同他打着招呼: “哦,是我们的狼族小战士回来啦,大半年未见,身体可长壮了不少哦!”。
“呵呵,大爷,您好啊!我想来看看南方来的客人”翼儿朝着阿库合大爷鞠躬行礼。
这位守仓大爷年轻时去过许多地方,经常给他讲些外面的精彩故事,翼儿没事就喜欢往这里跑。
“哦,快去看看你的同族吧!去吧”。
圆月村里的人都知道村中原本只有翼儿一人是人族,这些日子,村里来了许多人族老少,倒是热闹了不少。听阿库合大爷这么一说,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自问:
“人族是我同族,冥族不也是同族么?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真是搞不懂!”
道上停着几架牛车,轱辘上挂满了泥雪。帐帘外几名人族老妇正在忙碌,拿砍刀劈着雪杉木柴。袅袅炊烟从穹顶飘出,一闻就知道是牛骨汤的味道。
雪地上,五六个人族小孩围成一圈,用脚踢着一个碎皮缝制的皮球。中间一个孩子左挡右扑,来回阻挡皮球传递。
孩童们有的穿着狼族皮袄,有的穿着人族棉服,红红绿绿,颜色鲜艳,较之狼族服饰颇有不同。
翼儿向那几个踢球玩耍的孩子走去,孩子们也看见了他。
“咦!你是人族?是这村里的人吗?”
没等翼儿说话,人族孩子当中,一个穿着花棉袄,年龄八九岁,麻花小辫上扎着红绸的女孩,朝着翼儿莞尔一笑,抢先问道。
翼儿平生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着人族女孩,被她一问不禁羞红了脸。眼前这个女孩子面庞白皙,一对眉毛有如天上的弯月。女孩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嘴角微张,看似有些惊讶。
“是啊,我是人族啊,我叫秦翼儿,我是这村子里的,我从小就在村里长大,以前村子里只有我一个是人族,你们都是从哪里来得?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知什么缘故,翼儿被她一问,竟一连说出这么多句话。
人族女孩被他这副猴急的样子,逗得笑弯了腰。
“呵呵呵,你可真有意思!我们几个都是从草原外面来的。我叫林芷嫣,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人族女孩伸手一拨垂在胸前的麻花辫,忍住笑说道。
“嗯,好啊”。
翼儿高兴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加入到游戏中。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狼族小战士,轮到他在圈中拦球,羊皮球根本没法再传递。几轮下来,他得分已是遥遥领先。
“你真厉害!你们狼族小孩抢皮球都这么厉害么?”林芷嫣见他如此表现,不禁赞道。人族女孩的夸奖,又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只不过,却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
“累啦,不玩啦,我要回去啦。来,我带你去见见我爷爷。”
十几圈下来,孩子们都玩出了一头大汗,林芷嫣胸前一起一伏地,口中连连喘着粗气,双手叉在腰间,微笑着发出了一个邀请。
圆月村西,林芷嫣领着他跑进一顶新帐。帐中摆放着十几张碎皮缝制的坐垫,坐垫旁叠放着几张儿童习字的麻纸。
几枝羊毫笔搭在青石砚台上,砚台里磨痕未干。檀香伴着墨香扑鼻而来,这种感觉,顿时令翼儿倍感亲切。
帐角处,木案上摆着一张古琴。琴身苍朴,琴面木纹纵横回绕,如云似雾,五根琴弦铮铮发亮。
几卷书匣整齐地堆在古琴之侧。琴案上另有一鼎三寸余高的玉香炉,里面插着一枚燃香。
翼儿一见之下,心里有些激动。那鼎香炉通体发着淡淡的蓝光,分明是用神雷山中的雪玉所制。鼎上纹饰繁复,一看便知是人族风格。
琴案后,一名身着灰衫的老者盘膝而坐。长须如霜,斑白一片,额顶白缎拢住散发,随意披在肩上。头上根根发丝却是乌黑锃亮,丝毫不输少年,望之令人称奇!
老者年岁已高,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爷爷,爷爷,您快醒醒。您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叫秦翼儿,他是人族,他就是这村里的人。”林芷嫣心里着急,冲着老者连声大喊。
“好啦,好啦,你这顽皮的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叨扰爷爷的清觉?”
灰衫老者被她吵醒,睁眼一扫面前来人。目光初时空洞干枯,缭散无神,犹如枯井。眨了几眨之后,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仿佛寂静湖面,升起了一轮皎洁明月。月光中透出一股圣洁的力量,直透人心。
“你好啊,孩子!”灰衫老者冲着翼儿打了个招呼,眼中精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口中“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之事。
“孩子,你过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灰衫老者语速加快,猛地立起身,绕过琴案,往前走了几步,一双枯槁的大手,紧紧按住了翼儿的肩膀。一按之下,翼儿全身一震,浑身发疼,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喊了一声“啊…!”
“爷爷,您这是干吗啊?快松手啊!”林芷嫣乍见爷爷此举,不由放声大呼。
“哦,哦,芷嫣,是爷爷在客人面前失礼啦。啊?哈哈哈,好,好,好!”
灰衫老者回过神来,松开双手,背在身后。昂首向天,放声大笑,竟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