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肺腑的话,让夏临泉心海澎湃,他正色的说:“这种事是有讲究的,观念上不同,实质运作上更不同。有些事绝对不能去做。\"
汤氏不愿离去,夏临泉立马惊觉起来:“你可以走哩,文权就要回哩。”
汤氏没有动:“我不想走。
夏临泉:“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不能再来哩。”
汤氏怏怏而回。
吴秋怡诞下一名女婴,开启她最为悲惨的人生。
同一天,柏智宸刑满释放。
在吴秋怡怀孕的九个月里,老男人柏世俊偿尽了吴秋怡给予自己的快乐。只要想,只要冲动,他就会去撩吴秋怡。很多时候,吴老师明确表示反对。他会厚颜无耻,编造出一大堆理由,让吴秋怡就犯,臣服。两人双双享受性爱带给人心灵上的欢愉。
一个人的命运与他的性格与生活方式成正比,这种命运的开端是从一种恋父情节开始。吴秋怡自幼无父,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也就是这样的环境,让她对年龄大的男人情有独钟。在交往上存有很大的偏执,对陆兆镰的爱,不但有这种情节占据内心,还有陆校长那从不娇柔造作的才华。
任何人的一生都有失恋的时候,只能说失恋的程度对生活的影响力大有不同。吴秋怡在感到纯洁的爱情在失去贞操之后,灵魂的大厦轰然倒塌。她没有做到坚持,却固执地凭感觉嫁给了柏世俊。这个老男人白白捡了一个一生中天大的便宜,怎能不让他如获至宝,整日里心花怒放,每时每刻都粘着吴秋怡。随着月份的增加,肚子越来越大,吴秋怡要求分头睡,柏世俊很听话,自觉的把枕头抱到床的另一头。可只过一晚,他就做到了不安分,用腿伸在耻骨上停留,试探。吴秋怡并没有明确的反对,柏世俊加大力度,吴秋怡还是没有排斥的意思。他嘴里“叽叽咕咕”说了一通无人能听懂的话。
吴秋怡问他:“你说啥哩?”
相世俊起身葡伏着从被桶里钻到那头,抱住她丝毫不知廉耻的说:“老婆,我想哩!”吴秋怡回过头,用眼瞪他:“快要生哩,你想要我命呀?”
柏世俊的手早已不安分,感觉吴秋怡可以就犯了,说出一句令吴秋怡非常吃惊的话:“撑起身子可以,从后面也可以。”
吴秋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咋啥都知道?对这事你专业,精通,后面一一那一一不是变态,那是人干的一一事一一吗?”
相世俊赶忙解释:“上帝造人,功能是齐全的,一个人没利用是因为不知道。″
吴秋怡不由自主的说:“你这人没向,哪有这样折磨自己的老婆的。”
柏世俊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的责任就是让老婆快乐,只要能把老婆伺候的快乐,老婆的心里绝对只有她老公一人。”
婴儿在妈妈肚子里拳打脚踢。
柏世俊除了父亲柏智宸给他置办了一套不动产,没有其他的行业收入,经济很快捉襟见肘,难以维继。没有钱买粮票,没有粮票就买不了生活的所有用品。
吴秋怡建议柏世俊到街道办去找翻修房子和清扫垃圾的活,他碍于面子说脏活他才不干呢!被迫无奈,柏世俊找人担保在车行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开始了他拉人送货的行当。虽然收入不高,但可以维持最起码的简单生活。他的到来,挤占了同行的生存空间,引来同行愤怒的眼神。
柏世俊一点都不在乎这些,谁干谁的,凭苦力赚钱谁惹不到谁。对于距离近的,一单能赚个二毛三毛的。拉远一点的,从南门到东门,人加货能挣五毛,六毛。一天下来能挣三块,两块的。
有时候离家近的时候,柏世俊会回到家里停留,把角票交给吴秋怡后喝碗酽茶欲离去之即突然回头抱住吴秋怡。吴秋怡用双手阻挡:“大白天的,你也不怕人撞见,哪有大白天干这事的?″情急之下用力推开他:“哎呀,大白天的,不嫌害臊。”
为了让他出去挣钱,吴秋怡没有办法,主动走到床边妥协。
柏世俊欣喜若狂,姿势与样子就像一条狗在另一条狗身上作假势的试探。
吴秋怡任由肚子敞露在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当肚子一阵接一阵的阵痛来临,吴秋怡对照了一下日期,知道孩子要出生了。她忍着疼痛走到大门外,好不容易瞅见一位蹬三轮车的,向他招手示意。车夫向她靠近。问她是不是想坐车去哪?吴秋怡摇头后问他认不认识柏世俊,车夫盯着她的胸部和肚子后不加思索且声音洪亮的说:“认识,认识,在南门谁不认识他,他曾经是咱宁民解放后第一任县长柏县长的儿子。”
吴秋怡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大哥,麻烦你找到他,告诉他我要生了,让他赶快回来。”
车夫肿眼泡,张大嘴巴惊讶,那表情谁都能猜到,一个老车夫家里竟蒇着一位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真是造化捉弄人啊!那车夫答应一声,蹬车离去,驶出很远了,还不望回头去瞅吴秋怡。
柏世俊急急忙忙赶回来,吴秋怡把准备好的钱颤崴崴交给他,特别叮嘱:“接生婆是一位见钱眼开的人,没有钱是请不来的。”
柏世俊拿着钱就往牛家巷赶去。巷子里住着一位有名的接生婆,为什么有名?她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四不接,不给钱不接,不尊重不接,不接送不接,接完生不送鸡不接。只要答应满足这四个条件,她就会移步到患者家中把布包打开,在床边铺一白布,白布上并排放着剪刀,纱布,缝合针,止血钳什么的。
柏世俊到后,把包好的钱往她面前一放,接生婆拿起掂量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拿起布包出门,坐上三轮车来到柏世俊家。洗过手后往吴秋怡的尻部用手指捣腾了两下又收回,自信满满的说:“宫开二指,要生了。”
当孩子的头颅一半出现在接生婆的眼前时,不管吴秋秋怎么用力,就是没有再往外出的迹象。此时的接生婆并没有慌张,把站在门外的柏世俊喊了进来,让他亲眼目睹女人生孩子的艰辛与不易。
柏世俊亲眼看到吴秋怡的尻部孩子的头露在外面,吴秋怡的脸痛的变了形,额头,脸上,下颚全是汗。他心疼的伸手去抚摸吴秋怡的脸。接生婆开始发力,让吴秋怡配合:“用力,用力。”接生婆的双手并排按压推挤胎儿,胎儿的头过了耳际,随即整个头颅展露在外。
婴儿的小嘴蠕动着,但闭着眼。接生婆不慌不忙,双手对捧婴儿的头,循序渐进把婴儿从母体中牵引了出来。接生婆一阵拍打倒立婴儿的脚心,婴儿由“哽叽”到划破长空的啼哭,柏世俊才得以舒心。他亲吻了一下吴秋怡的额头:“平安,母子平安。”
吴秋怡疲惫的睡去,接生婆一阵忙碌后坐在了板凳上不走。
柏世俊问她还有啥事吗?接生婆直说:“老规矩,鸡。”
柏世俊看了看熟睡的吴秋怡后对她说:“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没有了。”
接生婆不乐意了:“规矩是说好的,别卸磨杀驴,我不吃这一套。”
柏世俊冷漠的白了她一眼,异常生气:“我说没有就没有了,你以为我骗你不成?不走,不走,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柏世俊从床底下摸出一杆枪“哗啦”一下拉上枪栓,枪头对准接生婆。接生婆吓得立马像没了魂一样,拿起白布包就跑了出去。
柏世俊把枪重新塞回床底下,没事人一样。他没有去瞅刚出生的婴儿,而是坐下来仔细端详吴秋怡的胸部和那张白皙的脸。
过了响午,一阵冗长的脚步声响过,老态龙钟且满头银发的柏智宸由柏世卿领着走进了院子。后面跟着趾高气扬的汪氏和无精打采的柏世豪。
吴秋怡看到柏世豪被霜打的样子,立马来了劲,一副欲起身的样子,施以礼节:“想必来的就是从未见面的大,媳妇有礼了,向大问好。”
正欲介绍的柏世卿把手放了下来,显得尴尬。
柏世豪把眼神射向一边,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柏世俊赶忙去倒茶:“本想与世卿,世豪一同去接你的,恰巧秋怡生孩子没去成,还望父亲大人不要责怪。”
柏智宸只看了一眼吴秋怡,被她的年轻漂亮惊呆了。没想到最不省心的儿子竟娶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媳妇,听说还当过老师。他笑容可掬,马上和颜悦色:“是一家人,不要客气,你正在月子里,一定要注意保养好身体。你为我们柏家开枝散叶,功劳不可小觑呀!快躺下,快躺下。”
吴秋怡听话的躺下后,柏智宸去瞅孙女,由衷的赞叹:“哟,圆脸,白白净净,像我们柏家的人。”
夸赞一番后,柏智宸看向汪氏,汪氏会意,从挎包里掏出了几张五元的角票放在吴秋怡的枕边,勉强的说:“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不管多少,算是我和你大的一点心意。”
吴秋怡看了汪氏一眼,有意烧她:“母亲大人,平时不是好说歇后语的吗,今天为何不说了,怎么,没词了?总不是父亲大人一回来就把词全忘了吧?”
“你,”汪氏瞪了她一眼,顾忌柏智宸在身边,马上语气变软:“你这孩子,我看你是生了锈的铁钻子,欠打。”
柏智宸看了汪氏一眼,眼神让她少说话。柏世俊搬来板凳让父亲坐下,递上热茶。柏智宸呷了一口,一副大家风范的样子。
吴秋怡看在眼里,心想,你的风光早已不在,你还装什么装?她不失时机把目光射向正在偷看婴儿的柏世豪,带有揶揄地说:“你要想看孩子,就走近了些,看得清楚,看长得可像你大哥,你哥四十几岁得千金,你应该同乐呀,不应板着脸才是。”
柏世豪立马把脸扭向一边,不做回答。吴秋怡稍微坐起身子,用手摆正戴在头上的毛巾看向柏智宸:“大,如今你回来哩,正碰上孙女出生,按照风俗,是女孩逢六办事,大应该操心办几桌才是。让原上的亲戚都来。让世俊去到我妈那报喜,把这件事作为我们柏家的大事来办。让世卿,世豪一同帮忙,把家里拾掇拾掇。”
柏智宸放下茶杯,看一眼吴秋怡,四目相对,马上又收回,他果断的说:“我柏家添丁肯定要办,要大办,你尽管养好身子,这事就交于我亲自操办就行哩。”
几人起身离去,柏世豪有意走在最后,猛一回头,充满恨意的望向吴秋怡,看到那张俊美的脸,马上又变成怜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吴秋怡看到了柏世豪的表情,还以轻蔑的眼神,然后侧脸倒向一边,不给柏世豪端详的机会。柏世豪十分不舍的离去。
吴秋怡为女儿取名冬梅,寓意冬天的梅花。
柏世俊听从她的安排,在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和一斤猪肉,六个红鸡蛋到吴家巷报喜。初次见面的丈母娘把东西往外一扔,鸡蛋在地上滚了很远。
柏世俊看了她一眼,转身拾起东西,剥开一个熟鸡蛋放在嘴里就回了家。吴秋怡对母亲的态度很是失望:“不来就不来吧,不来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
汤饼之期,母猪原上来了几桌柏姓一族的亲人,柏世俊的宅院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餐桌上的平时并不多见的美味佳肴,而是看到生孩子的女主人是原上的吴老师,都是惊诧而不可思议。所有的人心里都感觉不可接受,但事实就在眼前,在矛盾心里的未解之中,边吃菜边议论纷纷。
柏智宸老道的眼神扫过所有的客人,他们所议论的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怎么能不议论呢?多么漂亮的儿媳妇,竞主动嫁给了曾经不报太大希望的儿子,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是一朵鲜花掉在了一坨屎上。
办事人员当中脸上最难看的要说柏世豪,全程哭丧着脸,僵尸一样行动迟缓,唯唯诺诺。柏智宸哪里知道,母猪原上来的所有人又哪里知道吴秋怡所生的女娃并不是老大柏世俊的,而是他柏世豪的种。
柏世俊的表情与弟弟柏世豪相比明显差异,面带微笑,不过面情僵硬,笑过后立马恢复原型。有时他在偷偷的留意人们向他投送来的眼神和一些议论的内容,这些没有影响到他忙碌的速度,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却是手脚麻利,干净利索。
最高兴的当所吴秋怡了,她在柏世卿主帐的账本里看到了陆兆镰的名字,他人没来,随礼二十元,是所有亲戚朋友中最多的一位。吴秋怡别提有多兴奋了,那可是作为一名老师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呀!
兴奋之后难免心痛,那可是自己爱了很多年的人啊!他随了那么多的礼,足以说明他对自己情深意重,关爱,关心,呵护的成分超出了所有的人。想到这些,吴秋怡内心激动不已,久久难以平静。她把这份激动藏在心底,没有让任何人发觉,包括丈夫柏世俊。
客人散去,柏世俊看到那么多的钱摆放在吴秋怡的枕边:五元的摆在一起,一块的摆在一起,五块的摆在一起,最少。一毛的角票最多。柏世俊亲了一下吴秋怡的脸,轻柔的问道:“多少?”
吴秋怡回答:“一百多块。”
柏世俊扫视了一眼吴秋怡的胸,立马一副垂涎欲滴的嘴脸:“够你月地里开销的,养的白白胖胖的,咱得要第二个小孩。”
吴秋怡抬头望向他:“第二个?这一个都够你养活的了,好好干吧,明天就可上工挣钱哩。”
柏世俊立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秋怡,让我在家多陪你两天。”
吴秋怡:“这些钱是份子钱,别人家有事是要还的,如果你不努力挣钱,终有一天我们要喝西北风。难道你忍心看到我们娘俩受冻挨饿?”
柏世俊立马妥协:“好好,明天就去拉人,拉货挣钱。”
在回汪家巷的路上,汪氏与柏智宸产生了争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办就办呗,哪有本钱都不给的。生孩子倒好,我却贴进去几十块钱,真是的,气死我了。”
柏智宸驻足面向汪氏:“不就几十块钱吗,她是小孩子,不给就不给呗,唠叨个啥哩。”
汪氏的脸上布满不满:“说的轻巧,几十块钱不是钱?如今挣几十块钱起码要几个月,半年,容易吗?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呢,世豪不需要钱?”
柏世豪听着烦心,独自走到前头。
柏智宸:“好了,别说哩,没有钱,我想办法。”
汪氏:“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还有啥社会资源?”
柏智宸不乐意了:“你可能少说两句,看你那张破嘴像机关枪似的。”
柏智宸抬腿继续前进,汪氏跟在后面:“刚回来几天,你就对她唯命是从,今后早着哩,如果都听她的,我看这日子怎么过。”
黑夜很快来临,除了忽明忽暗的万家灯火,大街上少有人走动。小冬梅很安静,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吴秋怡用襁褓把女儿捆扎好,刚轻放在自己的旁边。柏世俊就死皮赖脸凑了进来,盯着尚未收怀的胸脯:“我也想咥。\"
吴秋怡嗔怒:“去,去,是给孩子咥的,你吃甚。”
“就想咥,”柏世俊俯下身,毫不客气的就把嘴凑了上去。只一下吮吸,就“嗯”的一声住嘴了:“好腥。”
吴秋怡笑了:“咥呀,你咥,你咥就是我的孩子。\"
柏世俊想霸王硬上弓上弓。
吴秋怡警觉:“你是不是嫌弃冬梅不是你亲生的?是你弟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柏世俊马上解释:“不是的,你怀孕了是我挣钱的动力。”
吴秋怡突然用力推开了他。
柏世俊一脸的懵逼:“咋哩,正酣哩。”
“跟你说件事。”
“啥事?”柏世俊懵圈,被吴秋怡用手撑起胸膛:“原上的柏家大院不是有咱一份吗?咱得把它要回来,不能便宜大叔一家人哩。”
柏世俊的眼睛转了一圈:“这事必须与我大商量,他得同意才行。”
“我估摸他明天要回原上。回原上他会先来这里,你要给他明说。”
柏世俊纳闷:“你咋知道大明天会回远原上,而且还会经过这里?”
“预感,也是我的判断。”
柏世俊马上和颜悦色:“放心,只要你交代的事我都会去办。明天我大要是真的来,我把你的意思说给他听,让他去办。”
吴秋怡收回了撑起的双手,柏世俊拘谨状,一动不动,又像死了的狗熊。
第二天,柏智宸一行三人果真如吴秋怡所料,来到了家里。柏世俊迎到房门外,悄悄地把吴秋怡的关切向柏智宸说了。柏智宸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汪氏更是惊愕不止,柏世豪装作没听见,三人都在沉思,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竟生出让人难以预料的事端。
柏世俊看父亲不语,便主动解释:“秋怡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柏家大院是属于我大,智麟大叔,智砾小叔的。如今智砾叔巳离家很多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智麟叔独自一家住着那么大的宅院,太便宜他了吧,我们要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份,天经地义。”
柏智宸走进吴秋怡的卧室,还没说话,吴秋怡就先开了口:“媳妇所求之事,渴望大尽心去办,办成之后我和世俊一定会孝敬与你,让你晚年无任何后顾之忧。”说完话,吴秋怡盯着柏智宸看,四目相对,柏智宸被看的收回了目光。他慑懦的说:“今天我回原上,尽量说服你叔,让他给你房子。”
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柏智宸心中升起一种无法铭状的酸楚。暮然回首,此生已经接近尾声,得到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之感。
阳历九月下旬是原上原下一年里最为不忙的季节。稍微的凉意使人有浑身来劲的感觉。尚未干枯的玉米叶迎风飘展,棒穗长长的,挤满了穗轴散发出甜甜的味道。
柏智宸很容易回想起那次处理完虎娃之事的原上之行,两个卫士牵着马,他穿长袍,戴礼帽,一副儒雅的仁者风范。汪氏一身质地不俗,颜色素暗的衣裤,显得温柔,敦厚,高雅。
进得村后,徒步行进,弟弟在门口迎接。父亲柏耀庭亲自主持了拜祭祖宗的仪式,祠堂内外拥塞的黑压压的男女乡亲……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没有架子,是徒步走回来的。当年是他与汪氏两人,如今身后多了一个儿子。
上了原坡,没有见到人,人们都被集中在一个地方干活挣工分。进的村来,鲜有人认识他。认识他的人向他摆摆手,一笑了之。
走近柏家大院,柏智麟首先看到了大哥,大嫂和幺侄,便笑着迎出门楼外:“哥,你回来哩,你终于自由哩。”弟兄二人,四手叠加步入院子。
刚坐定,柏智麟就吩咐高氏生火做饭:“哥哥走了那么远的路,该饿哩。”
高氏系上围裙,拿起瓜瓢在米缸里搲了两碗玉米粉,就开始熬包谷糁子。?
酒过三巡,柏智麟试探性的问道:“大哥,你这次回来带着大嫂和侄儿,是想回原上常住吗?如果是的话,我立马把门房的钥匙拿出来,让你弟媳好打扫打扫,好住的清净。”
柏智宸早料到孝武会如此一说,心中早做了经过反复斟酌的回答,他不慌不忙,像是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不是我想在这常住,是世俊他俩要回来住。”
“他俩?他们在城里住的不是好好的吗?柏智麟问道。
“吴秋怡嫌城里太吵了,没有乡下清净,非闹着要回来住。”
柏智麟沉默了一阵子,一脸的后悔。话撵话,如果自己不提房子,大哥兴许不会提房子的影。柏智宸看智麟没有明确表态,便添油加醋:“我们都老了,有些事我们说了不算哩。孩子们都大哩,应该让他们当家做主哩,只要符合情理,我们就要支持哩。”
柏智麟快速扫了一眼大哥,心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极不情愿地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交给柏智宸:“大哥,门房是你出钱建的。本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回去。”
柏智麟看到钥匙心里美滋滋的,心想,儿媳妇交代的事不费劲就办成了。
饭后,柏智麟领着汪氏与世毫在村里转了一圈。单调平直的瓦房仍是记忆里的特色,他们转了一圈回到祠堂旧址,小屋里传出陆兆镰校长吐字清新的声音。
柏智宸想走进去,思忖再三,没有抬起脚步,终觉没有意义,一切都不是从前。
三人告别柏智麟,高氏后,又徒步回到宁民县城。
拿到门房钥匙的吴秋怡异常高兴,她没顾及汪氏与世毫站在旁边,竞直说:“大,如果你嫌跑来跑去麻烦,你老人家就住在这儿,我天天做饭给你咥,给你端茶倒洗脚水,保证让你过的舒舒服服的。”
柏智宸受宠若惊,抬头看了汪氏一眼,马上回以和颜悦色:“那感情好,待我和你汪阿姨商量商量,她只要同意,大立马搬过来住,帮你照看孙子。”
汪氏立马断言:“还商量啥,你想留就留下呗,反正来一趟也得走五六里远。”
人说走就走,汪氏走出去又回来:“这里住不下,可以住世卿那里。那里床铺,锅碗啥都不缺。”
汪氏与儿子没走多远,柏智宸从后面追了上来,埋怨娘俩:“说走就走,我刚回来,能在世俊那住吗?等一段时间想搬了再说吧。”汪氏一脸失望的表情。
第五天开始,柏世俊开始了蹬三轮车拉人拉货的营生。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不像以前那种回家勤了,路过家门口不忘进屋。现在只要出去一天,就再也不见回来,晚上上交的钱并不是很多,但每晚必抱着吴秋怡安然入睡的习惯没有改变。
吴秋怡感觉不对,就问柏世俊:“一天都不见你人影,怎么回来就挣那么点钱?”
柏世俊早有对话:“现在行情不好,蹬三轮车的越来越多。大家互相压价,不愿降价的,只好挣不到钱喽。”
柏世俊的变化不仅仅体现在一天不见人影,有一天晚上他没有和吴秋怡打招呼,出去之后四五个时辰才回来。吴秋怡问他:“干啥去哩?”
他回复两字“溜达”就脱衣上床睡觉了,唯一的一次没有和老婆相拥就寝。
天亮后,吴秋怡披着一件衣服去厕所解手,听到供销社那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对话中隐约可以听出是公安局的人在询问供销社的职工能否统计出丢失的数量。
吴秋怡进屋,柏世俊起床。吴秋怡随口说了一句“供销社那边好像出事了”就上了床。
柏世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边出啥事和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一段时间内,相安无事。就在冬梅快要满月的时候,吴秋怡正在为女儿换褯子,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随即门首站了几位戴大盖帽的公安人员。
吴秋怡非常诧异:“你们找谁?有事吗?”
为首的语气严肃的问道:“你丈夫是不是叫柏世俊?”
“是的,”吴秋怡点点头,一脸的疑惑:“怎么,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了吗?”
为首的一挥手,后面的鱼贯而入。经过搜查,在床底下搜出一杆步枪,吴秋怡瞪大眼睛:“我的天,家里竞藏有枪,我可从来都不知道。”
为首的面无表情,眼睛炯炯有神:“柏世俊干什么去了?”
吴秋怡不加思索,蹬三轮车去了呀。”
来的几人并没有为难吴秋怡,他们又去搜查柏世卿的家,在靠最里面的墙边发现了一些大坛子和木箱子,打开一看,坛子里藏着蜂蜜,冰糖。箱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吴秋怡目睹这些东西被公安人员搬出院子用吉普车运走。随后,柏世卿在回来的途中被拘捕!
情急之中的吴秋怡抱起冬梅快步疾走奔向汪家巷,到了汪宅,吴秋怡是热汗淋漓,她顾不得忌讳,抬腿就进了大院。
汪氏是最先发现她的,气的直跺脚:“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到你这么个扫帚星。你还没满月,你把晦气都给带到我们家了呀,”说完话,汪氏就不顾一切的拦住吴秋怡并使尽全力把她往外推。
吵嚷声让柏智宸和柏世豪同时出现,柏智宸疾步走上去,把汪氏拉在一边,怒斥汪氏:“你没看到秋怡满脸是汗,她这么急抱着孩子赶来,肯定是出什么大事哩。”
吴秋怡快速的点点头:“你的儿子被公安抓走了,他床下面藏有枪。”
柏智宸愣怔住了,有枪,私藏枪支,那这罪可不轻啊!柏智宸劝吴秋怡回家,他想办法去弄清是怎么回事。
两人走后,汪氏与儿子世豪幸灾乐祸。汪氏一脸的阴笑:“人在做,天在看,这回有报应了吧!”
柏世豪:“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为我柏世豪出了一口恶气。
已经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柏智宸辗转于派出所与宁民县公安局,没有得到关于儿子柏世俊任何一点实质性的消息。他突然想到了原上英雄陆兆鸿,兴许只有他一人能救柏世俊。可是找到教育局时,值守人员告诉他陆兆鸿被派出去公干都快两个月了,始终没见回来,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唯一的希望落空,柏智宸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柏世俊的家。吴秋怡正坐在床上傻愣,柏智宸把情况说给她听后,吴秋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不一样,我有预感会出事,果不然,私藏抢支,偷盗供销社物品可都是大罪啊!”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有因就有果,为了一只鸡,柏世俊拿枪对着接生婆,人家把他告了。肿眼泡的三轮车夫目睹了吴秋怡的美貌,在同行那里极尽所能的夸赞柏世俊的婆娘皮肤是怎么的白,脸是怎么的俊,身材是怎么的俏,胸是怎么的高。同行听的是垂涎欲滴,全身滚热,那可是美人坯子啊。他柏世俊年龄那么大,他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艳福。于是,众人一合计,修理整饬柏世俊的计划就出来了。
开始,下午一点以后基本没啥事,几人便怂恿柏世俊打牌,消磨时间,数张子,一毛一张,柏世俊没有考虑就答应了,第一场就输了十几块钱。只要他出牌,必有人压制,赢的机会很少,输的很多,没钱怎么办?就借。
第二场输,第三场输。赌博有魔性,赢了还想赢,输了就想翻本。在这种魔性观念下越陷越深。
为了防止他耍无赖,欠钱的人都让他打了欠条,署名某月某日归还。短短时间,柏世俊就欠了别人两百多元,是辛苦一年也还不清的。肿眼泡提议,只要让他与柏世俊的婆娘睡一次,所欠的钱一笔勾销。柏世俊当时就扯起他的衣领大骂:“去你妈的逼,从今往后不许你说这种话,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扯婆娘干啥?”
大伙建议他干一桩大买卖,事成之后,不但轻而易举把帐还了,还能大赚一笔。柏世俊就凑过去问:“是什么大买卖?”
这时,一人在他耳边悄声说:“供销社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一匹布就能值几十元,一块手表就能卖二十多元,只要干一票就发了。”
柏世俊当面没有应承,暗里却在观察地形。欲望促使他必须挺而走险干一票,必须把同伴们的钱还了。如果哪一天捅到吴秋怡那里,她一生气分床睡,可就麻哒哩!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他开始行动了,从兄弟柏世卿家的院墙轻轻跳过去,撬开供销社后面的墙砖……敞开的洞越揭越大,他钻进去分几次把里面的布全部搬了出来。一想到老婆正在坐月子,需要增加营养,于是他又把几瓶蜂蜜和几袋红糖全拿了出来。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把布匹用一个大袋子盖住,是欠钱的人,每人一匹布。布送完,代表欠的钱还清了,他把欠条撕的粉碎,扬在空中,一身的轻松。
柏世俊有所不知的是,事发的那天早上,公安刑侦人员就发现了墙头墙根被踩蹋的痕迹,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惊动他。随着调查的深入,搞清楚院子里住着柏氏兄弟俩。拿到布匹的车夫,有人按耐不住把布用剪刀剪一米多到裁缝铺制成裤子,被公安人员当场逮个现行……经过录口供,车夫直指柏世俊,才有了前面公安人员突然出现在吴秋怡面前的镜头。
一个月后,吴秋怡收到宁民法院的传票,在县法院公审柏世俊盗窃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庭审,最终柏世俊犯私藏枪支罪和盗窃罪,两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柏世俊听到宣判,顿时泪如雨下,在庭审现场近乎崩溃:“秋怡,我错了,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呀。”
吴秋怡抱着冬梅整个人完全懵了,她站了起来,又无力的坐回去……柏世俊那近乎绝望的呼喊,她一点也没听到。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沉,往下陷,越沉越深,越深越陷,直至一团黑影蒙住了双眼!